回到康利水泥有限公司的时候,已经是晚上的十一点多钟了。路过男工宿舍的楼下,尚磊下意识的抬头往上看了看,发现张华杰宿舍里的灯还亮着。
想到张华杰,尚磊的心里暖烘烘的。
他突然间有点不好意思了,今天晚上的庆功宴,真正的主角应该是张华杰,如果没有张华杰在背后指点,说不定到现在他还如坠五里雾中呢,更别谈目前的成就了。
张华杰那种默默无闻的帮助,让他的心里很舒服,很受用,很踏实。
跟张华杰接触之后,尚磊彻底颠覆了过去对“贵人相助”这个词语的成见。
在认识张华杰以前,他总觉得所谓的“贵人相助”,是那些牛哄哄的达官贵人,在你遇到劫难的时候,张牙舞爪的把你的事情给摆平了,然后张牙舞爪的指着自己的鼻子问你:
“你看我牛不牛?”
接着又洋洋自得地自我吹嘘:“这天底下地上头,就没有劳资摆不平的事,你只要听劳资的话,好好巴结劳资,好好伺候劳资,劳资就替你出头。”
牛你麻痹啊!
要不是你手里有点权,有点钱,你能这么牛吗?
狗日的!
尚磊向来不屑与“贵人”为伍,更不屑于他们的帮助。让他们帮助,还不如死翘翘算了。
可现在他不这么想了,他突然觉得,所谓的贵人,就是在你遇到坎的时候,推了你一把的那个人。
“贵人”,是没有高低贵贱之分的,只有那些心甘情愿解救你于危难之中的人,才称得上是你生命当中的贵人。
张华杰就是尚磊生命当中的贵人。
想到这儿,尚磊突然间冲动了起来。他想上去见一见自己的贵人,自己的师傅,把心里的烦闷、屈辱、悲愤统统讲给自己的师傅听。
张华杰住在三楼最西面的那一间宿舍里,这个房间稍微大一点,里面一共住了六个人。尚磊进去的时候,里面正在喝酒呢,大部分人都光着膀子,张华杰穿了一个背心。
“师傅,这三更半夜的,怎么想起来喝酒了?”
张华杰平时话就不多,嘿嘿一笑,说:“高兴了,想喝点。”
旁边的一个个子很高身子很壮的煅烧工一脸兴奋地说道:“我们不是高兴,是太高兴了。尚主任,你知道吗?今天我们车间的产量,已经超过三百六十吨了。照这样的势头发展下去,我们这个月拿到的奖金,差不多和工资一样多了。尚主任,我们还要好好感谢您呢,要不是你配料配的好,能烧的这么顺吗?能有这么高的产量吗?我们能拿这么多的奖金吗?尚主任,坐下来陪我们喝一杯吧。”
煅烧车间的人,尚磊全都认识,只是有些人还叫不上来名字,眼前这位又高又壮的煅烧工,尚磊想不起来是姓马还是姓赵,索性就叫他大师傅吧。
“艹!大师傅,你挺能嘚吧的嘛!整的我还没开始喝酒就先晕晕乎乎的了。艹!你这点迷*幻*药还真管用,搞的我都快不知道天高地厚了。说起来,我正经要好好谢谢你们,要不是你们的努力,我这脸上哪有这么光彩啊!”
说着,尚磊看了看桌子摆的下酒菜,一个袋子里装着一点花生米,另外还放着几根整个的黄瓜。
“今天这个酒,是一定要喝的。既然要喝,就正儿巴经的喝。这一点花生米几根黄瓜,是不是太寒碜了点?这样吧,我出去再买点酒买点菜回来,要喝酒,就得有个喝酒的样子。”
尚磊正准备往外走,张华杰把他拦了下来,指了指身边的一个矮个子说:“还是让我表哥去吧。”
尚磊看了看矮个子,说:“也行,这附近的饭馆,你们应该比我熟悉。”
说着,尚磊从口袋里掏出五百块钱,递给了矮个子,矮个子犹豫了一下,把尚磊手里的钱接了过去,小跑着下楼去了。
矮个子走后,尚磊忍不住问了一句:“刚才这个人,好像不是咱们煅烧车间的吧?我怎么从来就没有见过他?”
张华杰说:“他是我表哥,是跟着拉水泥车卸水泥的。今天活比较多,回不去了,就住在我这儿了。”
大师傅补充道:“尚主任,你别看他是卸水泥的,人家可是大滩沟村的支部书记呢。这方圆附近,提起大滩沟支部书记张福昌,没有人不知道的。”
艹!支部书记在这儿卸水泥?这玩笑开的有点大吧!他怎么可能卸水泥呢?
在尚磊的眼里,村支部书记这个角色,应该跟康利军差不多,都是掂着大肚子到处闲逛的主。卸水泥?开什么玩笑!这是一个堂堂的支部书记应该干的活吗?
张华杰看出了尚磊眼中的困惑,解释道:“你对大滩沟这个地方不了解,那里的人,全都穷的叮铃咣当的。我表哥又供养了一个高中生,这不马上要开学了吗?我表哥只能出来打点零工,给孩子凑学费。”
尚磊还是不能理解,张华杰所说的叮铃咣当,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状态。一个高中生的学费,充其量不过是七八百块钱吧?一个家庭难道连这点钱都拿不出来?
更何况这个张福昌还是村支书呢!
过了一会,张福昌回来了,大家便开始喝酒。
尚磊喝的很猛,张华杰好几次劝他悠着点,尚磊也不肯听。张华杰是个心细的人,忍不住问了一句:“尚,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
尚磊淡淡一笑,说:“也没什么心事,就是觉得有点憋闷的慌,想偷懒出去转悠两天。”
张福昌说:“尚主任,你要是想出去转悠,我给你推荐我们大滩沟村。”
尚磊瞥了张福昌一眼,心里道:快拉几把倒吧!你们村穷的叮铃咣当的,有什么好转悠的?
张福昌当然能看出来尚磊眼神里含着的蔑视,仍然固执地说道:“你别看我们大滩沟村穷,可那里空气清新,风景如画。另外,我们村的土特产,像核桃啊,葡萄啊,红枣啊,是你在大城市里买都买不到的,我保证你吃了一次还想吃下一次。”
吔!还别说,山里面还真是个好去处。什么核桃啊葡萄啊红枣啊,尚磊都不在乎。他知道张福昌是在忽悠他,那些东西,超市里到处都是,怎么可能买不到。
尚磊觉得大滩沟是个好去处,是因为没有人想到他会到那种地方去。去了那里,他最起码可以清静两天。
“好,明天我就到你们大滩沟村去转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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