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护国寺回来，云清浅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青鸾赶紧熬了姜汤，又把萧绝给的药丸让她服下。也不知道是哪个起了作用，第二天她倒是没真的病倒，就是鼻子还有点塞。
她坐在窗边，看着外面灰蒙蒙的天，心里琢磨着护国寺发生的事。柳氏和云清瑶这次没得手，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她在府里的处境越来越危险了。
光靠着萧绝偶尔的庇护，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她得有自己的力量，哪怕只是一点点。
她想起萧绝给的那袋银子。这些钱她一直没动，藏在床底下一个小洞里。原本是想留着应急的，可现在她觉得，也许该用这些钱做点什么。
做什么好呢？她一个深闺女子，能做的实在有限。
她想起小时候娘亲还在时，常跟她讲外祖母家的事。外祖母是江南绣娘出身，一手苏绣技艺闻名江南。娘亲也跟着学了些，只是嫁入国公府后，这些手艺就再没碰过了。
云清浅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她其实也偷偷跟娘亲学过几年，只是后来娘亲去世，她就再没碰过针线。这些年为了藏拙，连女红都故意做得歪歪扭扭。
也许……可以从这里入手？
她记得府里有个负责采买的刘嬷嬷，老家是江南的，为人还算厚道。以前娘亲在世时，对她多有照拂。
第二天，云清浅找了个借口，说是想买些新丝线做针线，带着青鸾去找刘嬷嬷。
刘嬷嬷见到她有些意外，但还是客气地请她进屋喝茶。
“五小姐想要什么样的丝线？”刘嬷嬷问。
云清浅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从袖中取出一块素帕，上面绣着几朵小小的兰花。那兰花绣得极为精致，针脚细密，形态逼真，一看就是高手所绣。
刘嬷嬷接过帕子，仔细看了看，眼中露出惊讶之色：“这……这是五小姐绣的？”
云清浅点点头：“嬷嬷看这手艺，在京城能卖上价钱吗？”
刘嬷嬷更加惊讶了。她打量着眼前这个一向默默无闻的五小姐，怎么也没想到她有这样的手艺。
“能！当然能！”刘嬷嬷连连点头，“这样的绣工，放在锦绣坊那样的大绣庄，至少能卖五两银子！”
云清浅心里有了底。她压低声音说：“不瞒嬷嬷，我在府里处境艰难，想靠这手艺挣些体己钱。只是不方便亲自出面，想请嬷嬷帮忙。”
刘嬷嬷犹豫了一下。她是个明白人，知道府里这些明争暗斗。五小姐确实可怜，可要是让夫人知道她帮五小姐，恐怕……
云清浅看出她的顾虑，从袖中取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不会让嬷嬷白帮忙。卖得的钱，我分嬷嬷两成。而且这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绝不会连累嬷嬷。”
刘嬷嬷看着那锭银子，又想起当年五小姐生母对自己的恩情，终于点了点头：“好，老奴就帮五小姐这个忙。”
从刘嬷嬷那里回来，云清浅心里踏实了些。有了这条挣钱的门路，至少她和青鸾的日子能好过点。
可她没想到，更大的惊喜还在后面。
过了几天，刘嬷嬷悄悄来找她，脸上带着喜色。
“五小姐，您猜怎么着？”刘嬷嬷压低声音，“您上次那块帕子，被一位贵人看中了！出了二十两银子！”
云清浅吃了一惊：“二十两？这么多？”
“可不是嘛！”刘嬷嬷从怀里掏出钱袋，“那位贵人还说，以后您有什么绣品，她都包了！这是这次的银子，按约定，老奴留了四两，剩下的都在这儿了。”
云清浅接过沉甸甸的钱袋，心里又惊又喜。十六两银子，够她和青鸾过好几个月了。
“那位贵人是什么人？”她好奇地问。
刘嬷嬷摇摇头：“这个老奴就不清楚了。是个面生的丫鬟来买的，看着像是哪个大户人家的。不过出手阔绰，应该不是普通人家的。”
云清浅心里隐隐觉得不对劲。一块帕子卖二十两，这价钱高得离谱。难道……
她想起萧绝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会不会是他？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她就觉得很有可能。那个男人，总是能在她最需要的时候，用各种意想不到的方式出现。
接下来的日子，云清浅白天继续装她的怯懦庶女，晚上就点灯熬油地做绣活。她的手艺本来就好，这些年虽然故意藏拙，但私下里偶尔练习，反而更加精进了。
她绣的都是些精致的小物件：帕子、香囊、扇套。每一样都极为用心，针脚细密，图案别致。
刘嬷嬷每隔几天就来取一次货，每次带回来的银子都让她惊讶。渐渐地，她床底下那个小洞都快装不下了。
有了钱，她和青鸾的日子好过多了。吃的穿的都改善了不少，连炭火都能用上好的银丝炭了。青鸾的气色明显好了很多，脸上也有了笑容。
可云清浅并不满足于此。她知道，光靠绣花挣点钱，在深宅大院里还是太弱小了。她需要更多的手段，更多的人脉。
她开始留心观察府里的下人。哪些是柳氏的心腹，哪些是不得势但可能有用的，她都暗暗记在心里。
有一天，她听说府里要打发几个年纪大的丫鬟出去配人。其中有一个叫秋纹的，原是在书房伺候的，因为不小心打碎了老爷喜欢的砚台，被贬去洗衣房了。
云清浅心里一动。书房伺候过的丫鬟，肯定知道不少事。
她让青鸾偷偷去打听这个秋纹的情况。青鸾回来说，秋纹家里很穷，老子娘都指望她挣的钱过日子。这次被赶出府，家里肯定更困难了。
云清浅想了想，从钱袋里取出十两银子，让青鸾悄悄给秋纹送去。
“告诉她，这钱是给她安家的。”云清浅嘱咐道，“如果她愿意，出府后可以来找我，我有事请她帮忙。”
青鸾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拿着银子去了。
第二天，秋纹就托人带话来说，她愿意为五小姐效力。
云清浅让青鸾传话，请秋纹留意京城里那些被主家打发出来的丫鬟婆子，特别是那些识文断字、或者有什么特殊本事的。如果遇到合适的，就介绍到她这里来。
她打算暗中组建自己的势力。虽然现在还很弱小，但总有一天，会派上用场。
这天晚上，她正在灯下绣一个香囊，忽然听见窗外传来熟悉的敲击声。
她心里一惊，赶紧把绣活藏好，走到窗边。
“谁？”她压低声音问。
“我。”是萧绝的声音。
云清浅犹豫了一下，还是打开了窗户。
萧绝像往常一样，悄无声息地翻了进来。他今天穿了一身玄色常服，看起来心情不错。
“王爷怎么来了？”云清浅有些紧张。她不知道萧绝是不是发现了她在暗中组建势力的事。
萧绝没回答，目光在屋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她还没来得及完全藏好的绣架上。
“手艺不错。”他淡淡地说。
云清浅心里一紧：“王爷都知道了？”
萧绝走到绣架前，拿起上面一个快要绣完的鸳鸯戏水图，仔细端详着。
“绣工精湛，配色雅致，是上品。”他评价道，然后抬眼看着她，“听说最近京城有位神秘的绣娘，作品很受欢迎。”
云清浅低下头：“不过是挣点体己钱，让王爷见笑了。”
“见笑？”萧绝放下绣品，走到她面前，“懂得未雨绸缪，是好事。”
他从袖中取出一张银票，放在桌上：“这是定金。”
云清浅看了一眼，吓了一跳。那是一张一百两的银票！
“王爷这是……”
“我要你绣一幅百鸟朝凤图。”萧绝说，“三个月后太后寿辰，我要献寿礼。”
云清浅更加惊讶了。太后寿礼？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她来绣？
“王爷不怕我绣不好，坏了您的大事？”
萧绝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你能绣好。而且……”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这是个机会。如果你绣的图能得太后喜欢，你在府里的地位也会不一样。”
云清浅心里一动。确实，如果她能借此机会得到太后的赏识，柳氏和云清瑶再想动她，就得掂量掂量了。
“好，我接。”她坚定地说。
萧绝满意地点点头：“需要什么材料，尽管开口。”
他走到窗边，准备离开，又像是想起什么，回头说：“对了，你组建的那些人，可以用起来了。我有个任务交给你。”
云清浅心里一惊。他果然都知道！
“什么任务？”
“我要你帮我留意一个人。”萧绝的眼神变得严肃，“礼部侍郎周明远。查查他最近和哪些人来往密切，特别是和北境有关的人。”
云清浅记下这个名字：“好。”
萧绝深深看了她一眼，翻身出了窗户，消失在夜色中。
云清浅站在窗前，看着手中的银票，心里百感交集。
她的小动作，原来一直都在萧绝的掌控之中。这让她有些害怕，又有些安心。
害怕的是，萧绝的眼线无处不在，她在他面前几乎毫无秘密可言。
安心的是，他既然默许了她的这些动作，说明他是真的把她当作合作伙伴，而不是随时可以丢弃的棋子。
她收起银票，重新坐回绣架前。
百鸟朝凤图……这是个挑战，也是个机会。
她拿起针线，一针一针地绣了起来。针脚细密而坚定，就像她此刻的心情。
这条路很难，但她会一步一步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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