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广电中心的大礼堂里，暖黄色的灯光漫过暗红色的丝绒座椅，空气中还飘着淡淡的百合香。颁奖礼进行到一半，当主持人念出“短篇纪录片获奖作品——《雪落草原》”时，台下先是短暂的寂静，随即爆发出热烈的掌声。贺峻霖坐在第三排，指尖下意识地捏了捏深灰色西装的衣角，心脏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托了起来，又稳稳落回胸口——不是激动到失控，而是一种“终于没辜负”的踏实。 他起身走向舞台，皮鞋踩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脚步声在安静的礼堂里格外清晰。目光扫过台下，他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角落的蒙古族青年阿古拉——那是草原上娜仁奶奶的孙子，特意赶来看颁奖礼，身上还穿着半旧的蒙古袍，领口绣着精致的云纹。贺峻霖的思绪忽然飘回去年冬天的草原，那是他第一次见到娜仁奶奶，也是《雪落草原》拍摄的起点。 去年十二月，草原上的积雪已经没过脚踝，贺峻霖带着拍摄团队驱车十几个小时，才抵达锡林郭勒盟的苏赫巴鲁嘎查。刚下车，就看到娜仁奶奶站在蒙古包前等他们，老人穿着深蓝色的蒙古袍，手里捧着热气腾腾的奶茶，皱纹里都裹着笑意：“你们来啦，路上冻坏了吧？”那时候，他们是为了记录草原上快要失传的“蒙古包刺绣”而来——这种刺绣要用草原特有的羊毛线，针脚得跟着牛羊的纹路走，年轻一辈大多觉得麻烦，只有娜仁奶奶和几个老姐妹还在坚持做。 第一天拍摄，贺峻霖跟着奶奶学穿针引线。奶奶的手很粗糙，指关节因为常年劳作有些变形，却能把细细的羊毛线捻得笔直，一针下去，蒙古包门帘上的小羊图案就有了灵气。“以前啊，姑娘们出嫁前，都要自己绣蒙古包的门帘，绣得越好，越受婆家待见。”奶奶一边缝，一边轻声说，“现在阿古拉他们都去城里打工了，没人愿意学这个，我怕等我走了，这手艺就没了。”说这话时，奶奶的目光落在远处的雪山，语气里藏着说不出的怅然。 拍摄到第三周时，草原上突然下起了暴雪。狂风卷着雪粒子砸在蒙古包上，拍摄设备的电池很快就冻得没法用。贺峻霖正着急，阿古拉带着几个牧民骑着马赶来，马背上驮着取暖的牛粪和裹得严严实实的电池。“贺老师，别担心，我们把设备搬到暖房里，用牛粪烤着，电池还能救。”阿古拉搓着冻红的手，笑着说。那天晚上，他们围着牛粪火，听牧民们唱蒙古长调，歌声穿过风雪，在草原上飘得很远。贺峻霖看着火光映在牧民们的脸上，忽然明白，他要拍的不只是刺绣技艺，更是这些守护着非遗的人——他们像草原上的胡杨，沉默却坚定，把文化的根扎在雪地里。 “贺峻霖先生，请问您现在有什么想说的？”主持人的声音把贺峻霖拉回颁奖现场。他接过水晶奖杯，冰凉的触感从指尖传来，让他更加清醒。他低头看了看奖杯上刻的“《雪落草原》”，又抬眼望向台下的阿古拉，声音比平时沉了些：“这个奖，不属于我，也不属于拍摄团队，它属于草原上的每一位牧民。” 台下的掌声又响了起来，阿古拉激动地挥了挥手，眼里闪着光。贺峻霖继续说：“我们只是把草原上的故事拍了下来，而真正在守护这些故事的，是娜仁奶奶这样的老人，是愿意骑着马给我们送电池的牧民。蒙古包刺绣不是冷冰冰的技艺，它里面藏着草原的风、牛羊的影，藏着牧民们的日子。我希望这个奖，能让更多人看到草原上的非遗，能有更多年轻人愿意回到草原，听听奶奶们的故事，学学这些老手艺。” 说完，贺峻霖深深鞠了一躬，奖杯在灯光下反射出柔和的光，像草原上的月光。走下台时，他拿出手机，翻出和娜仁奶奶的合照——照片里，奶奶拿着绣好的小羊门帘，笑得格外灿烂。他想，等回去了，一定要把奖杯的照片发给奶奶，告诉她，她的手艺被更多人看见了。 颁奖礼结束后，阿古拉跑过来，紧紧握住贺峻霖的手：“贺老师，谢谢您，奶奶要是知道了，肯定特别高兴！”贺峻霖笑着点头，心里忽然涌起一股暖流。他想起拍摄最后一天，奶奶把自己绣的小羊毛毡送给了他，上面绣着一只低头吃草的小羊，背面写着“草原永远欢迎你”。那只小羊现在就放在他的书桌前，每次看到，都能想起草原的雪、牧民的笑，想起自己为什么要拍这部纪录片——不是为了获奖，而是为了让更多人知道，在遥远的草原上，还有一群人在坚守着珍贵的文化，他们值得被看见，值得被记住。 夜色渐深，贺峻霖拿着奖杯走出广电中心。晚风拂过，他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星星，忽然觉得，那些星星就像草原上的灯，而《雪落草原》，只是点亮了其中一盏。接下来，他想带着纪录片回到草原，和牧民们一起在蒙古包前放映，让他们看看自己的故事，也让更多人知道，非遗的生命力，从来都在普通人的坚守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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