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疏白扶着冰冷的瓷砖墙踉跄走出卫生间时,眼前一阵阵发黑。
过敏反应抽走了他大半力气,喉头肿胀的窒息感虽然消退,但皮肤下的灼烧感仍在蔓延。
他强撑着走到酒店后门的欧式花坛边,终于脱力地跌坐在阴影里。
夜露沾湿了洗旧的牛仔裤,他仰头靠着铁艺栏杆喘息。
现在既不能回沈家——沈兖楚肯定在等他;也不能回宴会厅——那些宾客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件瑕疵品。
正犹豫是该在公园长椅上熬到天亮,还是用藏在鞋底的备用现金去住廉价旅馆时,皮鞋碾过碎石的声音突然逼近。
单疏白浑身绷紧,猛地睁眼。
逆光里,一双被西装裤包裹的修长双腿停在他面前。
视线上移,窄腰宽肩的轮廓在衬衫下若隐若现,再往上,是那张在二楼惊鸿一瞥的脸——此刻没了栏杆遮挡,男人浓烈的五官在月光下更具冲击性。
眉骨投下的阴影里,那双带笑的眼睛正居高临下地打量他。
“啧。”谢拾青突然蹲下身,指尖虚虚划过他脖颈处的红疹。
他的动作很轻,像在评估一件艺术品的瑕疵,却绝口不提过敏的事,“坐这儿喂蚊子?”
单疏白下意识往后缩,后腰抵上冰凉的花坛铁栏。
这个动作似乎取悦了对方,他看见男人喉结滚动了一下,突然伸手碰了碰他的下巴。
“……!”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到来。
那只手只是短暂地停留,拇指蹭过他颧骨时带着不可思议的温柔。
单疏白这才发现自己在发抖。
“先去我车里?”谢拾青收回手,指腹残留的冰凉触感让他皱眉,“给你买点药。”
单疏白蜷起手指。
他记得这个男人——半小时前还和沈兖楚谈笑风生。
沈兖楚的朋友会是什么好人?
那些西装革履的少爷们,向来把折磨他当作余兴节目。
像是看穿他的疑虑,谢拾青忽然笑了:“我和沈兖楚玩得好,不代表我认同他那套。”他故意凑近,呼吸拂过单疏白颤动的睫毛,“谢拾青就是谢拾青,只对漂亮东西有耐心。”
月光在这一刻变得明亮。
单疏白看清了对方眼里的热度,那不是施虐欲,而是某种更纯粹的、近乎狩猎般的兴趣。
他鬼使神差地点了头。
“记住我的名字了吗?”谢拾青突然问。
单疏白愣住,撑着想站起来的动作僵在半空:“什么?”
带着薄茧的指腹突然蹭过他眼下。
这个距离能闻到对方身上苦艾酒混着烟草的气息,还有一丝若有似无的玫瑰香——大概是宴会里沾上的。
“要记住哥哥的名字……”谢拾青的嗓音像浸了蜜的刀锋,慢条斯理在他耳边磨,“才好报恩啊。”
单疏白耳尖地烧起来。
他后知后觉意识到被调戏了,整张脸瞬间红得比过敏时还厉害。
谢拾青满意地直起身,吹了声悠长的口哨。
看着男孩几乎要冒烟的头顶,他心想今晚这药买得真值——毕竟谁能想到,沈家压着的小雀儿,害羞起来比想象中更可口呢?
谢拾青伸手一捞,怀里就多了个温热的身体,抱的丝毫不费力。
单疏白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得瞪圆了眼睛,本能地蹬了两下腿,像只被突然抱离地面的猫。
等反应过来时,整个人已经蜷缩在他臂弯里,胳膊僵硬地悬在半空,不知道该往哪放。
“放松。”谢拾青低声哄道,调整了下姿势让他靠得更舒服些,“不会摔了你的。”
单疏白犹豫了几秒,最终卸了力气,软软地窝进他怀里。
好舒服——他迷迷糊糊地想。
不用强撑着发软的双腿走路,不用提心吊胆地注意四周,就这样被人稳稳地抱着,像是飘在云端。
他满足地闭上眼睛,睫毛在谢拾青颈侧扫过一道细微的痒。
谢拾青抱着他往停车场走,眉头却越皱越紧。
怀里的人太轻了。
单疏白个子不矮,粗略估计至少一米八出头,骨架匀称修长,但抱在怀里却轻飘飘的,像抱着一团羽毛。
谢拾青甚至能隔着衬衫摸到他凸起的脊椎骨,一节一节,分明得硌手。
——传闻果然不是空穴来潮。
沈家对外宣称单疏白体弱多病,所以鲜少露面。
现在看来,这怕是另有隐情。
谢拾青眼神暗了暗,想起沈兖楚掐着单疏白下巴逼他吃蛋糕的模样,指腹无意识地摩挲了下怀中人的腰侧。
太瘦了。
走到车旁,谢拾青单手拉开车门,小心翼翼地把人放进副驾驶。
单疏白陷进真皮座椅里,似乎有些不适应突然失去的体温,无意识地往他这边蹭了蹭,眼睛半睁不睁的,像是困极了。
谢拾青俯身给他系安全带,鼻尖几乎擦过他的脸颊。
这么近的距离,能看清他眼尾还泛着过敏未褪的红,睫毛湿漉漉的,呼吸间带着淡淡的樱桃甜香——大概是刚才吐过的缘故。
“睡会儿吧,”谢拾青关上车门,声音不自觉地放轻,“到了叫你。”
单疏白含糊地了一声,脑袋歪向车窗,很快呼吸就变得均匀绵长。
谢拾青站在车外点了支烟,透过玻璃看他安静的睡颜,心里盘算着该怎么把这只小雀儿从沈家那金丝笼里偷出来——既然沈家和沈兖楚不懂珍惜,那就别怪别人截胡了。
红灯的倒计时在夜色中闪烁,谢拾青指尖在方向盘上轻叩,侧眸看向副驾驶的人。
单疏白歪头靠在车窗上,颈线拉出一道瓷白的弧度,像天鹅垂首。
碎发凌乱地搭在眉眼间,只露出挺翘的鼻尖和微微张开的唇——唇色很淡,像初绽的樱花,呼吸间隐约能看到一点洁白的齿尖。
车子颠簸过减速带,单疏白只是无意识地皱了皱眉,往大衣里缩了缩,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
谢拾青收回视线,指节抵着下巴思索。
看他在花坛边蜷缩的模样,显然是无处可去。
沈家回不得,宴会厅也待不了,更别说主动去医院了——过敏这种事可大可小,放任不管总归不妥。
指尖无意识地蹭过单疏白的脸颊,触感温软细腻,像抚过一捧新雪。
谢拾青眸色渐深,把人拐回家的念头在心底疯长。
——既然小可怜无处可归,那他这个就当到底好了。
单疏白是在一片暖意中醒来的。
意识回笼的瞬间,他本能地往热源处贴了贴,脸颊蹭到一片坚实的温热,鼻尖萦绕着淡淡的苦艾香。
——等等。
单疏白猛地睁眼,对上了谢拾青含笑的眸子。
他这才发现自己正坐在对方腿上,身上严严实实地裹着件黑色大衣。
而谢拾青单手揽着他的腰,另一只手随意地搭在座椅旁,旁边还放着个印着医院标志的塑料袋。
单疏白:“……”
大脑当场宕机。
“醒了?”谢拾青低笑,呼吸拂过他发顶,“睡得跟小猪似的,抱你换位置都没醒。”
单疏白耳尖瞬间烧红,手忙脚乱地想从他怀里爬出来,却被大衣绊住,一个踉跄又跌了回去——
正正好撞进谢拾青怀里。
“投怀送抱?”谢拾青挑眉,顺势收紧手臂,“这么喜欢哥哥的腿?”
单疏白彻底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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