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此刻，萧皇后脸色苍白，眼中满是惊恐，华丽的宫装上也沾满了灰尘血迹。
在她身旁，躺着一具尸体。
身穿龙袍，头戴冕旒，正是杨广。
杨广双目圆睁，脸上还残留着惊怒之色。
这位曾经威震天下、三征高句丽、开凿大运河的帝王，最终死在了自己最信任的臣子手中。
岳再兴走到近前，打了个稽首：“娘娘，贫道来迟了。”
萧皇后抬头看到他，先是一惊，随即认出来人，眼中涌出泪水：“重阳真人……真的是你……”
她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因腿软而踉跄。
岳再兴上前一步，扶住她。
“娘娘，随贫道离开吧。”岳再兴温声道，“至于陛下的尸身，贫道会好好安葬，绝不会让他曝尸荒野。”
听到岳再兴这样说，萧皇后总算松了口气。
杨广生前曾与她说过岳再兴的事情，她也知道孙子杨倓就在重阳宫。
但经过宇文化及叛乱弑君这件事，尤其是连裴虔通这样的晋王府旧人都反叛，萧皇后对不曾见过一面的岳再兴，也难以保持完全的信任。
幸好，岳再兴的确如杨广所说，是一个信守承诺的人。
“有劳真人了……”萧皇后哽咽道。
经过眼下的事情，萧皇后对权力地位已没有任何怀念。
她虽然上了年纪，但常年养尊处优，容颜俊美，若是落到那些叛军手里，萧皇后自己都不敢想会是什么下场。
她现在只想活下去，和孙子杨倓一起，平平安安地活下去。
等到岳再兴带着萧皇后离开成象殿的时候，清远和其余弟子已经将江都宫的叛乱平定下来。
重阳宫内。
杨倓已在小院中等候多时。
他坐立不安，来回踱步，时不时望向院门方向。
他知道老师去接奶奶了，也知道老师手段非凡。
但宇文化及率领十余万骁果卫作乱，江都宫那边必然凶险万分。
虽然对岳再兴的武功有信心，但事关至亲，怎能不担心？
终于，院门打开。
岳再兴带着萧皇后走了进来。
“奶奶！”杨倓眼眶一红，快步上前，跪倒在萧皇后面前。
萧皇后看到孙子，也是潸然泪下。
她颤抖着手抚摸着杨倓的头发，哽咽道：“倓儿……我的倓儿……”
祖孙俩抱头痛哭。
国破家亡，至亲惨死，他们从云端跌入泥沼。
但能够在这样的乱世中保全性命，能够祖孙重逢，安稳地活下去，已经超过太多太多人了。
岳再兴静静站在一旁，没有打扰。
良久，祖孙俩的情绪才平复下来。
萧皇后拉着杨倓的手，细细打量他。
她发现，孙子眉宇间再没有往日的愁苦之色，反而多了几分少年人该有的朝气。
虽然眼中仍有悲伤，但整个人的精神状态，比在江都宫时好了太多。
“倓儿，这些日子……你过得可好？”萧皇后轻声问道。
杨倓点头：“奶奶放心，孙儿在这里很好。”
“老师待孙儿极好，从不限制孙儿做什么。”
“孙儿每日读经练武，与师兄们讨论学问，过得很自在。”
他说起重阳宫的生活，眼中闪着光。
那是萧皇后许久未见的、属于少年的光。
萧皇后心中感慨，看向岳再兴，深深一福：“多谢真人照顾倓儿。”
岳再兴还礼：“娘娘客气了，这是贫道应尽之责。”
萧皇后又问了杨倓许多细节。
平日吃什么，穿什么，读什么书，练什么武。
杨倓一一回答，还将自己在重阳宫的生活细细说了一遍。
当听到岳再兴竟然要扶持一个混混出身的弟子为皇帝时，萧皇后大吃一惊。
她看着岳再兴，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真人……此言当真？”
岳再兴点头：“当真。”
“可是……可是那人出身卑微，未曾读过圣贤书，未曾学过治国之道，如何能当皇帝？如何能治理天下？”
萧皇后不解。
杨倓插话道：“奶奶，老师说过，正因为寇仲师兄出身卑微，是真正的底层百姓，所以他知道百姓需要什么，痛恨什么。”
“这样的人若做了皇帝，至少不会视百姓如草芥。”
萧皇后默然。
她想起杨广。
杨广年轻时也曾励精图治，开运河，修驰道，征突厥，是何等英明神武。
可随着权力日盛，他渐渐听不进谏言，视百姓如蝼蚁，最终导致天下大乱，自己也落得个身死国灭的下场。
也许岳再兴是对的。
一个知道民间疾苦的皇帝，未必比一个出身高贵的皇帝差。
更何况，若非岳再兴有这样非同寻常的性格，又怎么会被夫君杨广如此信重，连她们祖孙二人的后路都托付给他呢？
萧皇后长叹一声：“真人所为，非常人所能理解，但我相信真人的眼光。”
岳再兴微微一笑：“娘年今日遭逢剧变，想来也累了。”
他看向杨倓：“殿下，你带娘娘去休息吧。”
“小院已经收拾妥当，日后娘娘与殿下便住在这里。”
“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清秋。”
“是，老师。”杨倓恭敬应道。
岳再兴点点头，转身离开小院。
院外，清远已在等候。
“师父，江都宫已清理完毕。”
“杨广陛下的尸身已收敛入棺，暂厝于偏殿。”
“宫中财物已登记造册，乱兵或被击杀，或已逃散。”
岳再兴问：“石龙那边呢？”
“石龙已掌控扬州城，尉迟胜及其死党尽数伏诛，扬州城现已在我们控制之下。”清远答道。
岳再兴满意点头：“很好，传令下去，三日后，为师要在江都宫为陛下举行葬礼。”
“同时，宣布江淮之地，由重阳宫暂时代管。”
清远眼中闪过一丝激动：“弟子明白！”
这意味着，师父谋划多年的大业，终于迈出了最关键的一步！
岳再兴望向远方，目光深邃。
天下大乱，群雄并起。
而江淮之地，已在他掌握之中。
接下来，就是等待寇仲拿下庐江郡，与李靖、秦叔宝、罗士信、程咬金连成一片。
到那时，进可攻，退可守，这盘棋，才算真正开局。
“走吧，”岳再兴淡淡道，“还有许多事要做。”
师徒二人并肩离去。
在他们身后的小院中，萧皇后与杨倓祖孙俩相拥而坐，说着悄悄话。
虽然国破家亡，但至少，他们还有彼此，还有这片安身立命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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