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将那几尊惹人心烦的意外之客暂且打发离开,百草轩院落内,转眼间只剩下云芝、白希鸾,以及尚未离去的木香与沉香四人。
空气里弥漫的硝烟味似乎淡去些许,但另一种更为复杂的暗流,却在无声涌动。
云芝一直强撑着的身子,微微晃了一下,还极轻地咳了一声,那声音干涩虚弱,在骤然安静下来的院落里显得格外清晰。
“师姐!”沉香眼中是几乎要溢出来的痛惜与焦灼,“你快别硬撑了!快坐下!让我先替你梳理一下,你……”
云芝却抬起手,一个简单却坚决的手势,阻止了沉香后续的动作与话语。
她的目光,是越过了沉香,投向了稍后一步站着的木香。
木香的神色同样凝重,眉宇间锁着忧思,但那双总是含笑的眼睛深处,此刻却似乎沉淀着更多难以言喻的思量,而非纯粹的情感波动。
接触到云芝那复杂得令人心头发沉的目光,木香脸上立刻浮现出充满担忧与顺从的神情。
她声音轻柔,带着恰到好处的劝慰:“师姐,今日你损耗实在太多,楚家与阿陀峰的人虽暂时被疑点绊住,偃旗息鼓,但明日三宗三家齐聚,才是真正的大劫,你乃我药王谷如今主心骨,绝不可再有任何闪失,不如先回静室调息片刻,哪怕只半个时辰也好,此处有我与沉香仔细照看,断不会出任何差池。”
她语速平缓,情真意切,仿佛每一字每一句,皆发自肺腑,全然为云芝的身体与药王谷的大局考量。
“是啊师姐!木香说得对!”沉香用力点头,急得眼圈又红了,声音带着哽咽,“你刚才那脉象……我探得清清楚楚!灵力没了大半,最要命的是根基已现裂痕!这绝非寻常损耗,必须立刻静养温补!楚公子这边交给我!我发誓寸步不离地守着!有任何风吹草动,哪怕他眉毛动一下,我也立刻燃符通知你!求你了师姐,别逞强了!”
她说着,这次不再犹豫,搀扶的力道都大了许多。
云芝却借着沉香搀扶的力道,非但没有顺势放松,反而缓缓地将自己站得更直了一些。
她摇了摇头,灰败的脸上神色淡漠,声音虽因虚弱而气短,却透着一股固执:“我的身体,我心里有数,一时半刻,还垮不了。”
她目光转向屋内,意有所指。
“白安体内烬余虽已拔除,但此毒阴狠,强行焚烧净化后,其经脉与神魂,此刻皆脆弱得不堪一击。”
云芝缓缓道来,带着医者的冷静。
“今夜子时前后,是最易反复之期,也是最容易导致前功尽弃,甚至直接殒命的凶险关口,容不得半分懈怠与差错。”
云芝随即话锋一转,语气陡然变得沉重而警醒,目光扫过木香与沉香。
“况且,楚家与阿陀峰虽暂时被那传讯疑点绊住,看似化干戈为玉帛,但明日,其余的人马必至!届时,群狼环伺,众口铄金,真相如何或许已不重要,药王谷能否在此劫中保全,犹未可知。”
她顿了顿,声音里透出深深的疲惫与不容置疑的决断:“你与木香,乃谷中如今除我之外,最能主事,也最具威望的长老,你们的精力与状态,不能再无谓消耗在一个楚家少爷身上,你们需要保持清醒,保持战力,去应对明日那真正的……难关。”
“可是师姐!”沉香急得声音都变了调,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你这样硬撑下去,万一……万一子时关口你撑不住,岂不是连你带他都要……”
“没有万一。”云芝骤然打断她,语气冷硬如铁,带着久居上位的威严,瞬间压下了沉香所有未尽的担忧与恐惧,“我说能守,便能守,此事,无需再议。”
就在沉香因她这骤然冰冷,不容置喙的语气而心神一震,下意识松开了些许搀扶力道的瞬间,云芝那只被她挽着的手臂,极其隐秘地向下一滑!
两人衣袖交叠的阴影处,云芝的掌心与沉香的手腕内侧,有过一刹那短暂的接触。
沉香只觉得一个东西被飞快地塞入了自己掌心!
她心头猛地一跳,所有冲到嘴边的焦急劝说,瞬间卡在了喉咙深处!
她倏然抬眼,正正对上云芝微微侧转过来的目光。
那眼神,疲惫深处,是冰冷的命令。
沉香读懂了。
所有的疑问最终被她狠狠地压了下去,咽回肚中。
她手指悄然收紧,骨节发白,将那东西紧紧攥在掌心。
“沉香,”一旁的木香适时开口,声音温和,带着劝解与安抚,“云芝师姐思虑周全,说得也不无道理,眼下谷外局势诡谲,强敌环伺,我们确实不宜再将所有余力,都困守于此一人一身,我们……听从师姐安排便是。”
她说着,上前一步,姿态恭顺得体,目光却极为自然地扫过云芝身边的白希鸾,继续温声道:“更何况,我们身后并非空无一人,谷主仍在闭关,只要谷主神威犹在,即便明日那些人齐聚谷外,声势再浩大,谅他们也不敢真的对我药王谷这医道圣地,行那灭绝之事。”
“谷主”二字,从木香口中清晰而平稳地吐出时,云芝一直竭力保持平稳的呼吸,还是微微滞涩了一瞬,尽管她立刻调整,但那瞬间的异样,依旧被紧贴着她的白希鸾敏锐地感知到。
云芝垂在身侧,掩在宽大袖袍下的左手,指尖不受控制地蜷缩了一下,指尖深深抵入掌心。
白希鸾反应极快,小手拍了拍云芝的背部,像是在帮她顺气。
两人掩饰得堪称完美。
木香微微欠身:“师姐既已深思熟虑,做出决断,我等自当遵从,我与沉香便先告退,去布置明日谷中各处防务,并督促值守弟子加强巡逻警戒,以防宵小之辈趁乱生事。”
她轻轻拉了拉还有些发愣的沉香,示意该离开了。
沉香回过神来,眼神复杂地深深看了云芝一眼,喉咙上下滚动了几下,最终,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句嘱咐:“师姐……万事,小心。”
木香的目光,却顺势望向白希鸾,她脚步一顿:“至于这位……小友,师姐需要为楚公子护持关口,外人在场,恐有不便,不若随我们一同离开,如何?”
她这话说得合情合理,似乎全然忘记了方才在楚家、阿陀峰众人面前,云芝当众宣布白希鸾是她亲传弟子之事。
沉香闻言,也下意识看向白希鸾,眉头不自觉蹙起。
她对这小丫头同样充满了疑问,尤其是云芝不惜与楚家彻底撕破脸,甚至以命相挟也要维护她的举动,以及那谷主钦定给云芝的弟子的惊人之语……但眼下,望着云芝那灰败却异常坚定的脸色,她满腹疑窦,竟一个字也不敢当面问出口。
听到木香这话,缓缓抬起了眼帘。
她的目光平静无波,直直看向木香,声音不高,却不容任何人质疑:“她,不能走。”
简单的四个字,让木香脸上的温婉笑容,微微凝滞了一瞬。
“她既已是我云芝亲口承认的弟子,何来不便?”
云芝微微偏头,看了一眼身侧戴着面具、只露出一双沉静眼眸的白希鸾。
“更何况,身为老身的亲传弟子,岂能只顶着一个虚名?白安后续的温养治疗,涉及精微灵力掌控、经脉疏导、受损神魂安抚……皆是医道中最为精深微妙,需言传身教的真功夫,眼下,正是她观摩学习,积累经验的绝佳时机。”
她将目光重新投向木香,一字一句,缓慢而清晰,仿佛在强调某个不容动摇的事实:“她必须留在这里,从头至尾,亲眼看着,亲手……学着。”
木香脸上的笑容,终于彻底地淡了下去。
她看着云芝,那双总是含笑的眼眸深处,沉默了片刻。
最终,也只是微微躬身,语气恢复了往日的平和柔顺,甚至带着一丝自责:“师姐教训得是,是木香考虑不周,欠妥了,只一心想着莫让闲杂人等打扰到师姐,却忘了传道、授业、解惑乃是我辈师者根本,疏忽了教导弟子的大事。”
她话锋一转,看向云芝的目光充满诚挚的关切,柔声叮嘱:“只是……师姐,您千万以身体为重,教导弟子来日方长,不必急于一时,更不宜为此过度劳神耗心,万莫再加重负担。”
“老身自有分寸。”云芝淡淡回道,然后重新闭上了眼睛,倚靠着白希鸾小小的肩膀,不再看两人。
木香见状,知道再劝亦是徒劳,甚至可能引来更多猜疑,便不再坚持。
她带着沉香,转身朝着百草轩院外走去。
沉香一步三回头,眼中情绪翻涌,紧握的拳头,强迫自己挪开视线,低着头,快步跟上了木香的步伐。
“吱呀,砰。”
木门被轻轻拉开,又再次轻轻合拢,发出一声沉闷的轻响,将内外隔绝。
终于只剩下云芝与白希鸾两人,以及床榻上昏迷不醒的白安。
云芝依旧闭着眼,整个人近乎大半重量都倚靠在白希鸾单薄却异常稳当的小身板上,久久未动。
白希鸾也一动不动,扶着云芝手臂的小手,依旧稳稳地,没有一丝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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