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
董晋鹏道,“郡主与翎王殿下夫妻情深,天下共知。此乃人伦,亦是事实。吾皇陛下亦是她夫君的兄长,如今兄长病重,弟妹回乡探病医治,于情于理,似乎……并无不妥?”
“于情于理?”
卓胤像是听到了笑话,他靠回龙椅,目光扫过殿下群臣。
“董卿,你既提到情与理,那朕也与你论一论。”
“第一,”他伸出食指,“宋氏如今,是我大周闲王的义女,是朕亲封的镇国郡主。她的安危、意愿以及归属,皆由我大周朝廷做主。此乃国理。”
“第二,”他伸出第二根手指,“你说回乡?据朕所知,郡主自离大宁后,便再未踏足故土。”
“她的事业、亲友、乃至新的家人,皆在我大周。何处是乡,恐怕不是董卿你,或者一纸过去的婚书,就能定义的。此乃实情。”
“所以,”卓胤双手一摊,姿态从容却带着帝王威压。
“朕不认识,也不需要认识什么大宁翎王妃。朕只认识我大周的珑玥镇国郡主。而大周的郡主,自然没有回你们大宁的道理。董卿,你……可听明白了?”
殿内气氛凝滞。
大宁使团众人脸色发白,大周百官则个个眼观鼻鼻观心,心中却为自家陛下的犀利暗暗喝彩。
董晋鹏立刻顺势而为,将姿态放得更低。
“陛下圣明,外臣……受教了。”
他再次躬身,“外臣愚钝,言辞不当。”
“只是,吾皇病体沉重,确是实情。天下名医束手,唯有郡主殿下,或有回春妙手。此次外臣前来,非以国使身份强求,实乃……以病患亲属恳求医者之心,诚请贵国珑玥镇国郡主,念在过往情分与医者仁心,前往大宁,施以援手。”
“此非国事,乃人命关天之私谊也。万望陛下,能够垂怜,允郡主自行决断。”
卓胤看着他表演。
昨日闲王已经进宫跟他打过招呼了,再说,就宣庆帝这一行为,他又岂会不知他的盘算?
反正宋时愿是想给宣庆帝找麻烦,他当然乐得帮上一把。
“原来如此。”卓胤点了点头,神色像是缓和了些,“若是以病患求医的私谊而论……朕,倒是不便替郡主做主了。”
他目光转向殿门方向:“珑玥郡主乃我大周栋梁,更是自由之身。她愿不愿去,能不能治,那是她的事。”
“董卿,”卓胤最后看向董晋鹏,“朕可以召郡主进宫,由你自己陈明情由。至于郡主如何决断,那就要看你们大宁的诚意,和她自己的心意了。”
董晋鹏深深一揖:“外臣,叩谢陛下隆恩!”
大周皇帝让人去宣召宋时愿入宫。
半个时辰后。
宋时愿来到金殿之上。
“董大人,治病救人,医者本分。但我的规矩,想必您也听过,诊金需提前谈妥,而且,不低。”
董晋鹏:“郡主请讲,需要何物?金银珠宝,皇上必不吝啬。”
宋时愿轻轻摇头,“宣庆帝的情况,听起来极为复杂,像是沉疴痼疾,非常法可医。我的诊金有三:第一,黄金十万两,现银交付,作为药资与我的酬劳。”
“十万两黄金?!”
大宁使臣倒吸一口凉气。
“第二,”宋时愿继续道,“我要大宁皇家藏书楼中,前朝失传的《青囊针经》孤本,作为参考。”
“第三,”宋时愿顿了顿,“我要宣庆帝亲笔国书,写明是以重金厚礼,诚心延请我回国诊治,并加盖玉玺,公示天下。”
“这……这岂不是要皇上向您低头?!”
董晋鹏身侧的使臣失声惊呼。
这最后一条,简直是把天子的脸面放在地上!
御座上,一直看戏的大周皇帝终于低笑出声,语气里满是玩味。
“董爱卿,看来你们陛下的病,确实棘手啊。不过,郡主的规矩便是规矩,朕也觉得……合情合理。”
他话锋一转,是明晃晃的袒护。
“若贵国觉得为难,郡主在我大周,朕必奉为上宾,保她一世尊荣。”
威胁!
这是赤裸裸的趁火打劫!
董晋鹏看向大宁使臣,低声问该如何是好。
大宁使臣也懵了,他怎么都没想到对方竟敢提这样的条件。
只是,瞥见大周皇帝眼中的戏谑与强硬,知道若不答应,人绝对带不走。
但若不将人带回去……
想到来大周之前,宣庆帝那痛苦的像是要杀人的模样,他可不敢承担这个责任。
他只得咬牙,“臣,代我国陛下……应下了!”
消息传回大宁,宣庆帝当场砸碎了药碗。
“岂有此理!欺人太甚!宋时愿……萧凛!还有大周那个老匹夫!!”
头更疼了。
十万两黄金已是割肉,交出国宝医书更如剜心,还要写国书。
诚心邀请……
这简直是将他的龙脸撕下来,任由宋时愿踩!
可他能不答应吗?
病痛折磨得他连早朝都上不了了,太医院又束手无策。
宣庆帝咬着牙:“……准。”
于是,天下皆知。
大宁皇帝为了治病,以堪称朝贡的阵仗,将叛逃在外的翎王妃,请了回来。
沈家,书房。
沈珩听着手下禀报的消息,手上的动作停住。
宋时愿,她居然这么风光地回来!
自从沈家出了事,沈父被罢官,沈家门庭冷落,往日巴结之人尽数远离……
这一切,沈珩全都算在宋时愿头上。
若非她屡次破坏沈家计划,若非她……沈家何至于此!
“她何时到京?”
“回公子,七日后辰时,仪仗由南门入城。”
“好,很好。”
沈珩勾起一抹冷笑,“准备了这么久,是该送她一份大礼了。”
他不仅要羞辱她,更要当着满京城百姓的面,将宋时愿重新踩进泥里!
他要让人知道,沈家还没倒,得罪他沈珩的人,绝不会有好下场!
“去,把东西准备好,该安排的都安排上。”
出发回大宁之前。
青樱被诊出有了身孕。
消息一出,青樱当场拔剑,追着秦风绕院子跑了三圈。
嘴里嚷着,“你个混账,都怪你,主子要回那龙潭虎穴,我本该贴身护着,现在倒好,让我在家里躺着?!”
秦风边躲边告饶,场面一时鸡飞狗跳。
宋时愿笑着拉住青樱。
“好啦,这是喜事。我这次回去,是宣庆帝八抬大轿请我回去治病的,有大周皇帝护着,名义上风光得很,没人敢明着动我。你安心养胎,等我回来,还要给孩子当干娘呢。”
好说歹说,又保证定期传信,青樱才红着眼睛,千叮万嘱地放了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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