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涨一成田税！”
“天啊，不给我们老百姓活路啊！”
吴峰的话刚一出口，小樟村的百姓炸开了锅。
震惊诧异都是好的，有些家境贫寒，勉强度日的村民，更是晕倒在地上。
一亩水田，产粮在两百斤左右。
佃租四成，就要去掉八十斤稻谷，再加上两成田税。
那么……落到百姓自己手里的稻谷，还有八十斤。
八十斤是往多了说。
每次收粮的时候，捕快踢上几脚，洒出来的稻谷少说三两斤是有的。
“种地一亩，只有七十斤粮食。”
“我们面朝黄土背朝天，是为了什么啊！”有人哭诉。
“两成田税，余下的粮食，够我们吃到秋粮收获吗？”
“这是要逼我们造反？”
“当流民每天能喝稀粥吊命，我们天天下地干活，也是喝稀粥。”
“那不如全去当流民好了！”
眼看着村民们越来越激动，吴峰皱眉，按着刀柄的右手，不由握紧，指节发白。
“吵什么吵什么！”
“县太爷的命令，也是你们能吵吵的！”
林理彦提高嗓子，压住一众村民。
“你们啊，别光想着多一成田税。你们想想……县太爷吴捕头他们，为了春耕付出了多少！”
“遍地水怪的时候，是谁赶走了水怪！”
“县里的大人们很辛苦的，总不能白干活吧！”
听到此话，李二额头青筋跳动，梗着脖子反驳：“怎么？县里的老爷们，是做生意的商户？”
“成本高了，要从我们百姓头上赚回去？”
“不是说青天老爷，为老百姓做事是应该的吗？！”
“好啊，你个李二！”林理彦咬牙切齿，伸手指来“我看你是想挨鞭子了！”
李二脖子一缩，赶忙往后退去。
但是……等了一会，没等到捕快发怒，拿他杀鸡儆猴。
反倒是，吴峰伸手，按下林理彦。
“行了。”
吴峰冷眼望去，让林理彦熄了火。
“在下吴峰，不是什么大富人家出身，各位村民的难处，我也理解。”
“不过……提高一成田税，不是进了县太爷的口袋，而是大盛朝廷要募集十万担粮食，作为北地的赈灾粮。”
“我们南方人，凭什么饿肚子给北方人筹粮？”李二问道。
吴峰摇头，说道：“赈灾粮要筹。”
“北地匪患闹的正凶，多路匪军混战，要是不赶紧压下去，指不定匪军会打到南方来。”
“到那时，咱们想种地都难。”
吵嚷的村民们安静下来，许多人面面相觑。
直到……
“我去城里的时候听说，北地的匪军见人就杀，看见粮食就抢。”
“是啊，说是北地十室九空，草根树皮都被挖光了。”
“那些流民，若是能有口饭吃，也不会跑到南方来。”村民们低声议论。
幸福或是悲惨，没有一个明确的数字。
比如赚了几两银子就幸福，少于几两就不悲惨。
幸福是对比出来的。
当北地老百姓更加凄惨的时候，就显得南方眼下的生活，算是过得去，没那么糟。
“诸位，我也不想多收一成田税。”
“希望各位咬咬牙，共度时艰。”
“等北地匪患平息，相信秋粮收获的时候，县太爷会调回一成田税。”
“到时候，各位家里能有些余粮，过个好年。”吴峰拱手，言辞恳切。
“唉……”
叹息声响起，不止一处。
小樟村的百姓们，沉默了。
两成田税，他们能拒绝的吗。
吴峰态度算是恳切，没有像其他县里大人一般，拿鞭子抽，拿刀威胁。
能怎么办，只能接受。
“希望如此。”人群后方，林河低语。
“都听到了吧！现在没了水怪闹事，给我好好种地。”
林理彦威风起来，扯着嗓子，一副教训众人的模样。
“行了，散去吧。”吴峰挥手。
事情说完了，不用站在太阳底下，一直晒着。
林河微微摇头，转身就走。
“林兄。”没想到，吴峰出声唤住他。
“林河？！”
林理彦也是看见林河，咬牙切齿。
林河买下乌头山的事，传遍小樟村，自然也传到林理彦耳朵里。
乌头山起码值三百两银子，根本不是林河买得起的。
村民们都认为，是林河父母留下的银子。
所以……林理彦气得不轻，把自家婆娘痛打了一顿。
“码的，在家里养了四年，又在隔壁住了两年。”
“几百两银子藏在眼皮底下，这婆娘居然一点没发现！”
林理彦一想起此事，心中火大，恨不得立刻冲回家去，再抽一顿。
“吴捕头，是不是林河犯事了？要抓起来！”林理彦问道。
吴峰冷冷一瞥，没有搭理林理彦。
“老伯，没你什么事了，赶紧回家。”卢成喜扯住林理彦的肩膀，狠狠一推，差点让林理彦摔了个狗吃屎。
“你？！”林理彦想发火，却瞥见卢成喜王新庆，两人右手按在刀柄上，杀气腾腾。
“好啊……”
林理彦咬牙，硬生生把怒火憋了回去。
“看见没……”有些村民看见这一幕，眨眼低语。
“看到了，吴捕头和林河关系不错，倒是林理彦吃瘪。”
“嘿嘿……林理彦的婆娘，今晚有苦头吃喽。”李二贼笑。
其他村民也是捂嘴憋笑。
小樟村不大，今晚肯定能听到林理彦媳妇的惨叫，回荡在村子上空。
“能聊聊吗？”吴峰问道。
“当然可以。”
林河一笑，两人走出村子。
“旧事重提，不知道林兄有没有兴趣？”吴峰问道。
“没有。”林河摇头。
他知道，吴峰还是想招揽他成为捕快。
“嗯。”吴峰点头，对林河的拒绝，没什么意外，也没继续劝说。
“有时候，挺羡慕林兄。”吴峰说出没来由的一句话。
“羡慕？”
林河觉得奇怪，他一个山里种田的小子，哪里比得过吴峰。
吴峰是梁成县捕头，带着一队手下出门，威风凛凛。
下馆子吃饭，最少打七折。
“当上了捕快，想当捕头，当上了捕头，又想当县尉。”
“人心不足啊。”吴峰摇头一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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