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得八月初，英莲才算大好。
又逢施纪泽来信，说因公差需觐见圣上，这几日就到京中。
甄纪潜就琢磨着大办一场中秋家宴。
母亲的精神越发不济，哥哥又常年在外。
日后一家人相聚的日子不知还有几回。
中秋这一日，英莲只觉精神大好，早早起来多吃了半碗粳米粥。
甄念也很早回了娘家。
只是英莲观她神色郁郁，不似往日活泼，便多问了几句。
甄念嘟着嘴告状，说严继明这不好，那不好的。
可来来回回也都是一些极小的事情。
诸如答应了给她画眉，可朝堂上有事，早早便走了之类的。
“嫁人一点都不好玩儿，还是在自己家好。”甄念嘟嘟囔囔的。
英莲缓缓摸着孙女的脑袋，“傻孩子，净说大实话，嫁了人自是不比在自家自在的。”
“那若念儿实在不开心，与夫君和离的话，祖母可会嫌弃我？”
英莲微微坐正了身子，打量着孙女。
甄念说得半真半假的。
英莲却认真回道，“若念儿实在下定了决心，不愿与继明过下去，和离又如何？我甄家的女儿，祖母便是养你一辈子也使得。
“可念儿需得思量清楚，是当真不想再与继明过下去，还是只是耍小性子？
“夫妻俩过一辈子难着呢，便是再恩爱的夫妻。也有气急了，想对他下砒霜的时候。
“可那砒霜煮好了，你又担心这药苦不苦，要不要再备些蜜饯给他甜嘴儿。这便是夫妻了。”
甄念闻言笑出了声，“哪里就能想下砒霜了？”
说罢又好奇道，“那祖母与祖父呢？当日也是如祖母说的这般吗？”
英莲的神思有一瞬间的恍惚，继而勾起了唇角，“你祖父呀，没有给祖母厌弃他的机会。”
甄家的中秋宴极为热闹。
这几年随着英莲年岁愈长，愈不喜欢那些清新雅致的东西，就喜欢热闹。
是以甄纪潜从集市上叫来了戏班子，还特意找了几个耍猴戏的在台上翻跟头，热闹的不得了。
严继明也来了，只是甄念还在跟他闹别扭。
也不去一起坐，赖在英莲身旁。
英莲吃了半块瓜子仁月饼，看着台上的猴儿翻跟逗趣。
慢慢地，她觉得眼皮越来越沉。
忽而英莲闻到了昙花的幽香。
睁开眼，竟然看到不远处是施益丰立在那里，手中还拿着一朵昙花绢花冲她笑。
“英莲。”
施益丰的嗓音同她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施益丰旁边坐着的是阿蛮，正在剥松子吃。
不远处的李永年和黛玉打着嘴仗。
李永年冲英莲道，“姐姐现在也爱听这些东西，真是闹得人脑仁疼。你这猴戏不好，你看他才只能翻十个，这跟斗我能连翻十八个呢！”
黛玉掩唇而笑，“偏就是你非要跟那耍猴戏的比。”
这些年，英莲觉得身子越来越沉，好像哪儿都不舒服。
此时却觉得身上轻快了不少。
就像回到了十几岁的年华。
她站起身向施益丰走去。
施益丰伸手拉住英莲的手，将她搂在怀中。
为英莲簪上了那朵昙花绢花，笑道，“我娘子真好看。”
英莲也望着他笑。
起风了，甄念怕英莲冷，想给英莲披上披风。
却碰到了英莲的手。
冰冰凉凉的。
她颤抖着手去探英莲的鼻息，而后哭了出声。
“祖母！”
其余人回过神来，也都开始哭泣。
看着哭倒在严继明怀中的甄念，英莲冲她摆摆手。
“念儿乖，祖母过好日子去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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