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已上房檐，只是这惨淡的天让人实在注意不到往日耀眼的它，石灰似的霾环绕在建筑物周身，鲜艳的红砖竟失了色彩。众人戴着口罩，有人排斥刺鼻的气味不愿张嘴，就连呼吸都小心翼翼，有人因为略带诡异的环境而没有说话的兴致……人群的一头在餐厅，另一头在教学楼，这是一个沉默而庞大的队伍。
吴浩越走在队伍里，没有说话，是个普遍现象，也是个个例——他的沉默与霾无关。
李鑫和张怡宁互相挽着，两颗脑袋碰在一起，小声地说着什么。
吴浩越跟在两人之后，其实说成跟在李鑫一人之后更合适一些。这倒不是有意为之，实在是巧合，吴浩越注意到李鑫的时候，她就已经在他的不远处了。
这下可给吴浩越愁坏了，他不得不再次面对一个让他纠结的问题，靠近点吧，不合适，离远点吧，不愿意，保持原本的距离，又感觉自己跟个贼似的。
用木条叠成的高塔，抽出平平无奇的一块就会倒塌，一个简单到平日里不会思考的问题，遇到一个特别的人就会变得复杂。
吴浩越别扭地保持着原本的距离，可越刻意就越容易出错，双腿像是嫌弃它们这个不争气的主人，往日里可以被肆意摆布的它们，现在倔得像两头没穿鼻环的牛，怎么挪也挪不动。
男孩的一生中会遇到两个特别的女人，一个教会了他如何走路，一个让他忘记怎么走路。
李鑫停了下脚步，蹲下身子，她的鞋带开了。张怡宁站在李鑫身边，转过头，向身后望了望，眼睛瞪得像打开了的河蚌壳。
完了！被发现了！
吴浩越转动视线，看向别处，脚上的步伐乱得出奇，左脚尖顶一下右脚跟，右脚跟踩一下左脚掌。
就这样，一步一个磕绊，思绪杂乱间，他与她，已在三步之内。
吴浩越回过头来，李鑫正好起身，侧着脸，未被拘束的发丝在女孩的眼角飞扬，露出的眉尾像载满了诗人心绪的木叶，在一寸秋波上被无名的风披拂，久久摇曳，怎么也落不到水上，她的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似春雨打落了漫山的桃花，又如夕阳洒下了半江的晚霞……
山水......男孩愣在原地，眼中山水如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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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午饭，吴浩越回到宿舍，常遇春正坐在床边，眼睛浸泡在课本里。
“常遇春。”吴浩越坐在刘宇轩的床上，与常遇春隔着一个床梯。
常遇春抬起头，看向吴浩越，问道：“怎么了？”
“你有喜欢的人吗？”吴浩越的眼睛如日下的湖泊，闪着光亮。
常遇春揉了揉自己的耳朵，他很少怀疑自己的听力，“你说啥？没太听清。”
“就是。”吴浩越意识到了这个问题的奇怪，有些不好意思，“额，你有喜欢的人吗？”
常遇春一时语塞，两人隔着几米对视。
“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常遇春终于开口。
“就是有点好奇。”吴浩越起身，挠挠头，垂下的眼睛如死水潭般没有生气，他拿出柜子里的毛巾和洗发露，看向常遇春，呼吸间变回了那副开朗模样，“我去洗个头，你帮我拽一下卫衣帽子。”
“好。”常遇春放下书，跟着吴浩越，一路上谁也没有先说话，一个尴尬地不知道该说啥，只顾赶路，一个全然没有察觉得气氛的不对劲，觉得说不说话都无所谓。
两人到了洗漱间，吴浩越放下毛巾和洗发露，突然看向常遇春。
“怎么了？”常遇春问道：“干嘛一直看着我？”
吴浩越回答道：“有点害怕。”
常遇春不解，“怕啥，我又不吃人。”
“怕你调我水温，或者压着我不让我起身。”吴浩越把洗发露往自己的方向移了移，“再或者往我头上挤洗发露。”
常遇春恍然大悟，他看了看水龙头，又看了看洗发露，怪不得吴浩越和刘洋经常一身水点地从洗漱间回宿舍。
吴浩越看着常遇春天真无邪的大眼睛里闪过一丝狰狞，坏了，让他学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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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给我来点，一口。”马良拉住刘宇轩的胳膊，食指伸在身前，哀求道：“就一口。”
“不行。”刘宇轩挣开马良的手，“这才回来第一天，都被吃了一半了，我剩下这几天吃啥？”
“提拉米苏你不放冰箱里明天就坏了。”马良眨巴着眼，嘴巴嘟成了喇叭花，极力恳求道：“就一口，求你了，求求了。”
刘宇轩皱起眉头，转过头去，背对着马良，“你别恶心我，午饭快吐出来了。”
“哎呀，见者有份，谢了。”吴浩越突然跳出来，拿起一块提拉米苏，自答道：“不客气。”
经过了大脑短暂的缓冲过后，刘宇轩把残存的提拉米苏放回柜子里，掐住吴浩越的脖子，“你给我吐出来。”
“再不吃就坏了，我帮你解决一下。”吴浩越快速把提拉米苏塞到嘴里，眉目舒展，太好吃了。
马良见势帮腔道：“我就说会坏吧，给我也来一个。”
刘宇轩闻言松开吴浩越，看向马良，正欲拦截，忽然嘭的一声，还没完全起身的马良撞到头顶的床板，应声倒下。被松开的的吴浩越正要把嘴里的东西咽下，看到这一幕，呛得直咳嗽。
“额——”
刘宇轩循声望去，常遇春一只脚迈进宿舍门，眉头微皱。在常遇春的视角下，马良抱着头，蜷在床上，面色难看，吴浩越弯着腰，扶着床架，拍着胸膛，艰难地喘着气，而刘宇轩，站在两人中间，双臂敞开，一只手对着马良，一只手对着吴浩越。刚刚发生了什么，可想而知。
“你们继续，我有东西落在餐厅了，我去取一下。”常遇春说完倒退着走出宿舍，视线一直没有离开刘宇轩，始终警惕地盯着。
“不是，我......”刘宇轩顿感无语，指着马良和吴浩越，“他俩......不是，常遇春你听我说，别走呀。”
睡觉得哨声响起，踩着宿管吆喝声飞奔而至的刘洋与刚刚从宿舍门出来的常遇春撞在了一起，紧接着，追出来正欲向常遇春解释的刘宇轩一个没注意也撞了过来。常遇春一个踉跄未止又接着着一个踉跄。
“没事吧？没事吧？”刘洋赶紧扶起跌在地上的常遇春。
常遇春扶了扶眼镜，站起身，拍了拍裤子，“没事。”
“你咋每次都回来这么晚？”刘宇轩退回宿舍，两人跟在后面。
“吃饭慢。”话音才落，原本舒展的眉头微皱，刘洋看着已经坐起来，眼角带泪的马良，和仍然在咳嗽的吴浩越，“这是咋了?”
刘洋看向吴浩越时，吴浩越忍住咳嗽，意味深长地挑了下眉，刘洋回复了一个白眼。交锋转瞬即逝，无人察觉。
“诶~你提拉米苏怎么还没吃完。”刘洋走向刘宇轩开着的柜子，拿起一块，放到嘴里，“再不吃就坏了，这东西放不住。”
“你！”刘宇轩刚要说话，忽地嘭一声传来，马良又倒在了床上，看着那个敞开的柜子，张着嘴，嘴唇微颤，可就是说不出话来。
刘洋扶住柜子，看着马良，右手握拳捶着自己胸口，笑一声，咳嗽两声。
“嚷嚷什么！吹哨听他妈地都不见是吧！几点了还不上床！不想睡就他妈出......”
吴浩越喝了口水，反感地捂住耳朵，常遇春把书收到了枕头底下，刘宇轩关上柜门，刘洋憋着咳嗽躺在床上，马良......马良已经不动了。
2024年8月6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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