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玉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仔细看，他的嘴角也沁出了丝丝的血迹斑斑，不断地从嘴角溢出。
“你这满脸的伤就是那次混沌之劫留下来的吗？”
耳边是素玉淡淡的声音。昊阳疲惫地眨了眨眼睛，长吁一口气，颤抖着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他抬眼看着屋顶上的金色瓦砾，在光的照耀下闪着波光粼粼的美。恍惚之间，他看到了曾经那个意气风发的自己，受万人景仰，护佑百姓安康和乐。
直到天劫起，他为了救所有的人变成了一个不人不妖的怪物。也就是那一刻起，所有的都变了。
人们恨不得杀掉他，神仙诛杀他，说他是恶的来源，人间疫病的灾难。他摸着自己纵横交错极其恐怖的脸颊，第一次，他发了疯。可是，他最初的真心也是希望可以看到太平盛世啊！
世界安静了，都不需要他了，他被世人唾弃了，抛弃了……
素玉看着昊阳脸上表情的不断变化，微微敛去眸光，有些不忍地道：“或许他们是错了，可是你也错了……”
昊阳拧了拧眉心，他双眼呆滞地转过头来看向素玉。只一眼，他便愣住了。因为素玉的脸上也开始出现崩坏，一寸寸柔美的肌肤开始变得纵横交错，和他，差不多……
震惊之余，他迅速地扭头看向远处那个昏迷的女子。那人只是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似是睡着了。但是他看得清楚，那张脸并无任何变化。
他迅速地扭头，震惊到无以复加。嘴里含糊其辞道：“这，这，这是……”
素玉终于也挺不住，单膝直接跪在了地上。他扶着地面，尽量保持着自己的身形不变。鲜血顺着他的嘴角一滴一滴地砸在地板上，很快，他身边的那块洁白如玉的砖石便被浸染。
“你用自己的命数和她换了？”
半天，昊阳才磕磕巴巴地道，他瞳孔里的震惊无以复加。
素玉紧拧眉头，呼吸急促。似是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半晌，当他再次抬起头时，脸色已是苍白一片。曾经令整个天界心神俱颤的魔王，如今却是狼狈虚弱到仿佛风轻轻一吹便散掉了……
昊阳单手扶着地面，似乎想要借这个动作让自己支撑起来。但是很显然，徒劳无功。
他嘲笑着道：“我发现你真是蠢，拥有我的半生修为，偏偏执着于一个人。你要是将心思放在别处，甚至于整个天地都能唾手可得！”
昊阳一边说着，一边剧烈地咳嗽着。
素玉却打断他道：“我身上的灵力和修为和你无关。”
昊阳闻言，凤眸微眯，嘴角轻轻地扯了扯。“你不承认？也没关系！反正我们俩个很快就要死了！”
他第一次从嘴里说出这个字，就在不久前，他还幻想着和数万年前一样，重新建立三界的秩序。却没想到，转眼间，却是狼狈到等死的地步。
最令人生气的是，打败他自己的还是他自己。
素玉口吐鲜血，他抬起头淡淡地睨了一眼昊阳，正色道：“我没必要骗你。如果我的修为来自于你留下的那一半仙灵，就在方才的雾阵中，我就会被你吞噬才对。”
被素玉这么一提醒，昊阳才想起刚才的那一幕，漫天的雾阵被破，素玉一袭黑衣重新站在他面前，那一刻，他确实震惊过。
可是，后面发生的一切让他遗忘了这个……
如此一来，昊阳就更惊讶了。
他眸色惑意不减，看着素玉的眼睛里满是诧异。他深深呼吸，用尽最后一丝力气道：“你是怎么出来的？”
“还有我的另一半仙灵去了哪里？”
素玉抬眼看了看远处安安静静躺着的人，眼里柔情顿现，嘴里从容地道：“她就是我的信念。”
“我为她而生，为了她，我一定要成为最强。”
听着素玉的话，昊阳百思不得其解。他神色焦急地道：“那我的另一半仙灵呢？”
素玉转头看向昊阳。
“当然是消散了。也许，这么多年，你自己都没有发现，原本这里的怨气和灾难都已经不在了，只是你还抓着当初的执念不肯松手！”
昊阳闻言，瞳孔一缩，他似是刚刚发现了什么。他漫无目的地看向四周的屋顶和石柱，明明还是从前的模样，可是如今落在他的眼里却是无比的陌生，似乎，少了些什么……
“当我从这里离开的时候，这里就不再是怨气了，这里只有满满的爱意……”所以黑暗顿消，光明重现。
可是，昊阳来到这里的第一反应是，素玉吸收了他的另一半仙灵为己所用 ， 所以，被他自己硬生生割裂出去的那一半恶灵才会不见。
没想到竟是……
想到这里，他双目一眨不眨地望向素玉，通过少年那坚挺的脊梁，他眸中的光芒更甚，他咽了咽嘴里的腥甜气味，压抑着道：“你，果然不一样，居然能感化它……”
“可是，我好不甘心，如果，我，我也能……能有……”
话还没有说完，昊阳的眼皮子便重重地阖上。
他像是睡着了过去，又似是没了气息。
身上的黑色雾气渐渐消散，不过他脸上的疤痕则是更加狰狞可怖。
素玉抬眼看了看毫无动静的昊阳，他双手紧紧我在握在一起，回首望了望那边的人儿。
一道白色的光突然从他眼前疾驰而过，悠悠地落在了昊阳的身上。是月神，准确的来说，是她留在这沉渊里的一丝怨念。
那团白色的雾气渐渐地从昊阳的胸口处钻了进去，仿佛是进入了男人的躯体。又像是自己消失了……
素玉的眼睛眨了眨，黑眸微眯，他单手扶地，重新站起。或许是由于油尽灯枯，又或者是身体到了极限，他走路的姿势摇摇晃晃，像是笨重的企鹅。蹒跚而行。
少年伸出一只手臂，想要紧紧地抓着那远处的一抹灰色。
虽然他身着黑衣，但是那光滑柔美的衣料上却是一片片的湿润痕迹。遍是伤痕的手臂在白色的光芒下渐渐消失，若一阵清风流云，脚下越来越沉重。
素玉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四肢一点点地消散，若流萤扑火，瞬间成为一片茫茫的星光。只是，最后的时候，少年的唇角微勾，一抹笑意流出。
他的笑如同一曲悠扬的古筝，穿越了时空的障碍，恬静淡然。他仿佛已经抱着自己心爱的人。嘴角微微上扬，淡淡地道：“殿下，我放心不下你……”
很快，漫天星光碎片散去，只余下一枚亮晶晶的戒指，啪嗒一声掉落在地面。
与此同时，白茫茫一片的世界突然下起了一场雪。漂亮的雪花悠扬而落，打着转儿，旋转着，缓缓而下，一片片堆积在了这里的每一寸地面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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