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哥吃饭。”外面大妹刚好端了午饭过来。
一碗绿油油的青菜汤。
这个时候菜园里青黄不接，也没什么吃的。
面不改色的喝完一碗苦涩的菜汤，曹崇敬把碗放到厨房，回了西屋，从床底下拉出一个工具箱，从箱子里扒拉出镰刀就往外走。
曹父曹德成是个勤快的，眼看着两个儿子长大成人了，从几年前就开始准备攒材料，给两个儿子建房子用。
这个时候农村的房子，大多还都是土坯的房子，至于砖房，曹德成是想都不敢想的。
但石头房子还是能想一想的。
于是曹德成空闲的时候去西山弄石头下来准备盖房子，总比土坯房子像样点。
曹德成小时候正值中原大地混乱的时候，每日只在生死线上挣扎，所有的一切都只为了活着。
因此早年身体亏空的厉害，也并没有给两个儿子留下什么家底。
更是因为之前生病，把好不容易积累起来的那点家底耗了个干净。
要不然曹崇海也不能在曹德成热孝中就做了人上门女婿。
这个时候农村的思想还很封建，但凡有出路都没人愿意做上门女婿。
可曹德成那一病，家里是彻底空了，还欠了不少外债。
相比做上门女婿被人看不起，曹崇海更怕穷死。
还是曹崇敬带着退伍补助回来，才平了账，让家里能维持下去。
就算如此，也还是很艰难。
此时曹崇敬要去的地方，就是曹德成给兄弟俩看好的宅基地，几年前已经跟村里批了下来。
这几年曹德成准备的石头也都堆在那里。
曹崇敬来到宅基地看到那一堆石头的时候，不由得鼻头一酸。
这个时候西山可还没像几十年后成为采石场，没有爆破手段，全靠人工开采。
而且西山距离曹家集七八里路。
就这么一堆石头，还是曹德成空闲的时候才能去弄。
看着这一堆石头，曹崇敬能想象到一个小老头，推着板车，艰难的从山里出来的样子。
上辈子这些石头被村里征用了，村里要办大食堂，又弄不起青砖大瓦房，村里人就瞄上了这一堆石头。
曹德成是打算着兄弟俩一人三间房子准备的材料，这一堆石头足够给村里盖食堂了。
且上辈子曹崇海结婚走了，家里也算能住的开了，另外家里也穷，短时间内曹崇敬也没有娶媳妇添丁进口的打算。
也就没有先把房子盖起来。
村里说征用，还是德富叔来说的，他那个时候正是夏收没表现好，没挣几个工分，阿娘腰板挺不直，底气不足，只能任由村里征用了这些石头。
说好的会给补偿，可这补偿愣是到了九十年代才兑现，那个时候村里都换了两代人了。
所谓的补偿就是新建的集市上给了曹崇敬两个位置最好的宅基地，而且还是要自己付钱买的。
想到后来的种种，曹崇敬并不打算这辈子把这些石头给村里用了。
西山的石头并不是什么上好的石材，要不然也不能放在那里任由周边的百姓自己取用。
这些石头很脆，一层一层的，天然就是一些石板。
按说用来建房子正好，可它不结实。
不过就算这些再怎么不好，也是曹德成的心血。
他现在把房子建了，夏天村里也就没借口征用了，总不能来扒他家房子吧。
他也不打算弄多好的房子，先把石头用了，把宅基地占了才是正经。
省得有些人得寸进尺，以他们家房子够住，占着个宅基地当菜园子浪费为由，把宅基地这一亩多地归公，改开之后才还给他。
曹崇敬先是看了地方，大致做了规划，才动手开始整理菜地。
之前这边除了一小片地方用来堆放石头，剩下的地方都被阿娘在春天种了大豆，昨天大妹宜秀弄的豆秧就是从这里弄的。
他现在要先把宅基地用石头圈出来一圈院墙。
碍事的豆秧就要先清理掉。
院墙很好弄，不用和泥，石板是平整的，直接修整一下摞起来就好。
遇到不平整的石板也没事，扔在一边，后面用来做地基就很好。
曹崇敬的动作没避着人，很快就被村里人发现了。
“曹小二，你干嘛呢？”
曹崇敬听到有人喊，直起腰看了过去，过了片刻才从记忆中找到来人是谁。
孙长弘，比他小五岁，邻居，小时候捣蛋，老了身体不好，据说是肺结核，一几年死的。
为什么是据说呢？
因为后面十几年孙长弘基本上深居简出，就算一条街上门对门的住着，曹崇敬也经常几年都见不到这人一次。
“没大没小，叫哥，叫谁曹小二呢？”
来人冷嗤一声，“你算我哪门子的哥，我又不是跟你一个姓。”
“臭小子，你皮又痒了是吧？”
“略略略，就不叫，你打我啊，你敢动我一下，我立马找婶子哭去！”
曹崇敬简直要被气笑了，“去去去，哪凉快哪儿玩去，懒得搭理你。”
“曹小二，不是说你昨儿从屋顶摔下来了吗？我阿娘说你磕到脑袋了，你怎么还来菜园？你这会儿割豆秧干嘛啊？”
孙长弘一点都不介意曹崇敬的驱赶，淘小子就脸皮厚，真要能被这么简单赶走，就不叫淘小子了。
曹崇敬有点嫌他聒噪，他记忆中还是孙长弘老年瘦骨嶙峋的样子，看到这么鲜活的他一时之间很不适应。
“清地方垒院墙，你自己不会看啊，我说，你小子是不是没事干了？”
曹崇敬看到了孙长弘手中的小锄头，这小子八成也是被赶去伺候菜园的。
“咋？你要在这里盖房子？这都快夏收了，你不是还受伤了吗？不好好休养，夏收的时候怎么办？”
孙长弘虽然淘，但还能分得清什么最重要。
听到孙长弘关心的话，曹崇敬心中一暖。
“这不是材料都现成的，盖两套不够，一套足够了，先简单弄一下。大妹小妹都大了，总不好一直跟阿娘挤在一个房间，把这边收拾好了，我就过来这边住。”
“那你这时间也不够啊，我听阿爷说没几天就要开始忙起来了，打场也要时间的。”
孙大爷是个地地道道的老农，一辈子跟庄稼打交道，什么时候该干什么，他心里门清。
“无妨，就简单把石头垒起来，上个梁，弄个顶，也要不了几天。”
“你这垒猪圈呢？三间房，哪有你这么弄的？”
听了曹崇敬的说法，孙长弘瞪大了双眼。
曹崇敬没好气的斜睨了他一眼，啧，能这么耿（愚）直（蠢）的，也没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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