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世景出了会议室，又进了更衣间，反复在镜子里打量自己，确保所有细节都几近完美之后，他才去见霍姝。
一打开办公室的门，就看见女人背对着自己，站在办公桌前，正低头拿着什么东西看。
她今天穿了一条水墨色旗袍，因为开了空调，办公室里并不冷，她的披肩被放在一旁的沙发上。
身段优雅，腰肢纤细不盈一握，江世景视线似乎焦灼在了她身上，迟迟没有进一步动作。
霍姝早在一开始就听见动静了，又从前头的玻璃窗户上看到他隐隐颤动的身影，唇角下意识挽起，她回头，朝他打招呼，“进来啊，站在门口干什么？”
江世景这才看清，她今天的妆容还不一样，没有过多的修饰，只涂了口红和眉毛，连假睫毛都没有贴，配合着她身上特意量身定做的旗袍，整个人温婉得不像话。
他喉头滚动了下，走过去。
霍姝个子高，即便只穿了平底鞋，这会儿看着江世景也不用费力地仰头。
她放下手里拿着的东西，转而抬手搂住他的脖颈，挑着眉梢问，“江先生想我没有？”
居然也能在她脸上看到娇俏的表情。
江世景愣了下，撇过头，“没有。”
之前一直追在她身后跑，但凡只回应他一个眼神，江世景心里头就跟小鹿乱撞似的愉悦得不能自已。
可这会儿……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别扭什么。
霍姝倒没在意，从他身上下来，指着刚刚桌面上的那个东西问，“不是说把我照片都扔了吗？那这是什么？”
“忘了。”说着，江世景就要把东西收起来。
却被霍姝一把握住胳膊，她忽然提起，“你之前跟我说周茜是你心上人，所以你把她的照片放在你书房，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
“没有。”江世景打断她，神情显而易见得慌乱，他急着撇清，“我跟她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其实霍姝早就知道了，在那天他脱口而出心上人的时候就明白了，不止江世景了解她，她同样也了解江世景，如果他真的跟周茜不清不楚，他是绝对不会在她面前那样表现的。
但她还是眼里藏着笑地问，“那是什么关系？小景跟我说说呢。”
话落，她走到他的办公椅上坐下，随后又拿起他的签字笔转着把玩，视线是落在他身上的，姿态闲适，好整以暇地等着他开口。
这副场景，江世景之前在脑海里构建过无数次，他渴望霍姝有一天能够主动融进他的生活里，和其他情侣那样，肆意打破他的防线，跟他说，小景，我是你的爱人，你的就是我的。
几乎是下意识的，江世景双手撑在桌面上，俯身靠近她，他同她对视，这一瞬，心口涌动着满腔的爱意，即将喷涌而出。
“姝姝。”
他开口，喊了久违的称呼，一字一句地告诉她，“我只爱你一个，我从来没有爱过别人。”
从来没有。
即便感动过，可他清楚地知道当时那刻自己的心是平静的，就如同那天自以为是好心地答应时婵一样，因为不会和爱的人在一起了，所以跟谁都可以将就。
“好。”
霍姝点头，抬手摸上他的面颊，说，“你解释给我听，我今天有时间。”
“嗯。”
江世景和周茜认识就是在大学里，那会儿是他人生最灰暗的时刻，他生病了，江家就他一个独子，几乎承载了所有的希望，可医生告诉他，他没有多少时间了。
不敢告诉父母，也不敢告诉兄弟朋友，常常一个人在校园里晃荡，不知道前路是什么，也不清楚自己真的没了以后，他的父母该怎么办。
江世景本质上不是一个会伤春悲秋的人，可那会儿也才刚上大学，心思再成熟也有绷不住的一天。
就是那一天被周茜看见了，她问他为什么不高兴。
江世景刚开始并没有搭理她，因为是异性，本能地想保持距离，可周茜是一个小太阳，她似乎一点都不在意他的冷淡，只一个劲地往他的身边凑，他不回答，她就每天都来问一遍，直到他终于开口为止。
再冷硬的人也有冰雪消融的那一天，日渐的相处中，他们成为了朋友，是除了霍宴词他们之外另一个最特别的朋友。
起初，江世景并不知道周茜喜欢他，只当她是善良本性。
是后来钱婉来跟他说，周茜似乎在策划着要跟他告白。
他当时的反应是皱眉，下意识的感受便是，完了，他要失去这个大学里唯一的朋友了。
那几日，他心里一直七上八下的，怕周茜跟他表明心意，他不想伤害她，可他也不想勉强自己，因为心里清楚地知道，他对她只有朋友情谊，而无关乎爱情。
可让他诧异的是，周茜并没有行动，依旧和之前一样，每天都来找他聊天，说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笑容也依旧完好地挂在她的脸上，她没心没肺的，看着根本不像心里藏着事的样子。
江世景不可否认，当时真的狠狠地松了口气。
但他还是吸取教训，有意无意地开始疏远周茜。
周茜也是个心思细腻的，几天过去也察觉到了，竟然主动找到他，还开解他说，“我确实喜欢你，但我明白啊，感动不是爱，你不要有负担啦，我们可以做好朋友嘛，对不对？”
周茜真得很好，江世景可以说，她真的是一个特别特别好的人，好到让他心生愧疚，甚至在考虑，往后的日子里如果没有深爱的人是不是可以和她在一起。
但后面的一件事彻底打碎了他的想法，先是周茜和他说让他不要以同情为目地去施舍她和她交往，其次是……
江世景说到这里，眼睛忽然红了。
霍姝能感受到此刻萦绕在他身上的悲伤，她没有催促，只伸手抽了张纸巾朝他递过去，“没关系，可以不说。”
其实，该走出来了。
从上次钱婉提到周茜的弟弟，江世景就在想是不是可以把这篇翻过去了。
周茜死了，死在那个寒冷的冬天，她彻底不会笑了，再也不会跟他说，“江世景，你今天身体有没有好一点？今天有什么开心的事可以和我分享吗？我们可以共享喜悦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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