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正如步云峰预料的那样。
拜访老董事长季振兴并没有起到任何效果，关于他重返工作岗位的事宜就像被所有人遗忘了一样悄无声息。
与此同时，
山河重工集团股权结构调整并未停歇，国企私有化的步伐越发加快，最新传出的消息显示，包括他在内的集团公司高管共13人将拥有公司相当股份，另外还有两个神秘的海外基金组织占比较高，与他们一起构成了绝对控股的态度，山河省国有资产部门的份额基本上可以忽略不计了！
如果集团公司这项决议通过省委省政府的认定，那么超大规模和体量的国有企业——山河重工集团将掌控在某些个人手中。
步云峰心急如焚，可也没有啥好办法。
他被排除在外，确实有劲使不上。
暂时停职已变成永久性折磨！
这天。
集团公司副总刘茂才主动联系他喝茶，地点就在他家附近的一座茶楼。
步云峰猜测对方可能要摊牌，早早赶了过去，没想到刘茂才比他来得还要早。与刘茂才一同到场的还有两位律师，一男一女。刘茂才为他们双方做了介绍，但是寒暄过后大家并没有坐到一起，而是分开成为两桌。
刘茂才先是假惺惺询问步云峰的个人情况，嘘寒问暖之后话锋一转提及山河重工集团的私有化进程。
“大势所趋嘛！我们肯定不能逆潮流而动。经集团公司集体研究多次，国企私有化整体方案已经出炉，在大家签字认可后就可以递交省委省政府有关部门，希望一切顺利吧！今天我受集团公司委托来找您，主要是听一下您个人的意见，其实您不是被停职了嘛！也就是走***而已。但是，季老一定要我跟您好好谈一谈，毕竟唯有消除顾虑，大家才能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
刘茂才从随身携带的驴牌公文包里拿出几份协议书摆在桌面上。
满脸堆笑的态度就像个老奸巨猾的生意人。
“步总，您看一下吧！这是我们山河重工集团最新出台的股权架构认定书，其中您个人股份占比为13.88%，仅次于老董事长的13.98%，比我们几个高多了，毕竟您集团公司总经理的职务和身份摆在那里，您对集团公司发展所做的贡献也是有目共睹。众望所归嘛！您要是没啥意见，待会儿在律师的见证下签字就可以了！”
“老刘，谢谢你啊！我都被停职了，还能拿到这么高的股权，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其实就算你们不给我股权，我也没办法对不对？”
步云峰故意调侃道。
他知道对方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明知他步云峰向来做事强势眼里不揉沙子，还幻想公然剥夺对方的股权，那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嘛。
既然对方考虑到方方面面的影响，做事就要留有余地。
那些股份说白了不就是想堵他的嘴吗？
摆在步云峰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与季振兴、刘茂才等人同流合污，脏手侵吞瓜分国有资产，要么就只能跟他们彻底撕破脸了！
当然了，
如今的情形有变，随着父亲万重山因病到北京治疗，山河省委省政府的工作发生了不小的变动。就算步云峰公开反对国企私有化举措，恐怕也不会影响到山河重工集团改制改革的进程。
毕竟，
季振兴、刘茂才等集团公司高管的做法或许正是来自主管副省长刘枫的指示。
他们已经形成了利益共同体。
形只影单的自己如果撕破脸与之对抗，结果可想而知。
那无异于蚍蜉撼树！
步云峰认真翻看着这份集团公司股权架构认定书，有意无意地问道：“老刘，你跟我说实话，季老对此方案怎么看？”
“在集团公司会议上，老董事长并没有过多发表个人看法，只是投了赞成票。”
“那季老跟刘副省长沟通过没有？万一刘副省长反对呢？”
“你就放心吧！保证让刘副省长满意……”
这句话脱口而出后，刘茂才意识到说漏了嘴。
他尴尬地笑了笑，急忙找补道：“其实我们谁都没有多少把握，只能依靠集体决策这一法宝了，反正出了任何事情大家谁都跑不了，就算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嘛！您步总肯定也不例外啊！”
“你要是这么说的话，我就更不敢签字了！”
步云峰将协议书放回原处，犯愁地盯着桌对面的刘茂才。
藏在心底的种种疑惑一个接一个地冒出来。
“老刘，到底是谁出的馊主意，让我暂时停职？”
“此话怎讲？”
“不得不说这招确实够高明的，就因为组织流程的限定，我在集团公司的声音被彻底忽略了，你们才能紧锣密鼓完成自己的构想！无论我反对与否，都不可能起到任何作用。高，实在是高。”
“步总您误会了吧？没有谁故意要整你。这么说吧！只要您在这份股权认定书上签字，应该很快就能恢复工作！我保证！”
刘茂才信誓旦旦地拍胸脯。
可是步云峰恐怕一个字都不会信。
他现在只相信自己的判断，那就是在对方彻底完成国企私有化举措各个步骤之前，绝对不会让他官复原职自找麻烦。
今天签字拿股权，仅仅是纳投名状。
对方就是想用利益诱惑的手段束缚他的手脚和思维。
谁会嫌钱多烫手啊！
大笔股权到手，子孙万代收益。
只可惜如今的步云峰已经没有子嗣了，妻子宋祖儿正跟他闹离婚，唯一让他惦记的只有父母。
……
北京。
某医院，高干病房。
身患肺癌晚期的万重山站在阳台上抽着烟，坚定的眼神望着天边那轮橙红色落日没入群山。
他的人生并没有太多遗憾，只不过还有些事情没有做完。
比如：
超大型国有企业山河重工集团的改制。
省里的计划原本是将“山河重工”打造成行业巨无霸，形成区域性垄断强势地位，在海内外广泛布局参与全球市场竞争。
突如其来的病魔让他不得不停下手头工作。
到北京大医院来诊断治疗是老婆步秀梅一再坚持的。
对儿子步云峰则是暂时隐瞒了病情，只说自己的心脏有些问题，步云峰那边的状况已经够糟心的了，实在不想再给对方增加任何负担。
大不了就是死！
万重山只想在临死之前看到山河重工集团的改制初见成效。
毕竟那是山河省工程机械生产制造领域的一面旗帜！
然而，
事态的发展似乎开始偏离轨道。
他得到消息是山河重工集团的股权架构更倾向于国企私有化的举措，而且已经开始着手实施。
这一变化超出了自己的掌控。
实在有心无力啊！
“又抽烟？我跟你说多少次了，还嫌自己的肺叶子不够烂，早就让你戒烟偏不听，赶紧掐了！”
步秀梅从食堂打饭回来，看到丈夫抽烟有些没好气。
烟瘾极大的万重山不为所动，嘿嘿一乐。
“我这辈子就这点爱好，你还想剥夺不成？生老病死，人之常情，眼瞅着我都奔七十的人了，啥事想不明白？哎，对了，你想好怎么跟小峰说了嘛？”
“实话实说呗！”
步秀梅将土豆丝、小炒肉之类的摆上桌。
又跟丈夫抱怨起儿媳妇来。
“祖儿跟小峰闹离婚，要我说他俩离了也好，祖儿那个脾气真有点让人受不了，要不是咱们家小峰包容她，估计早就离八回了！青梅竹马的爱情不一定适合婚姻，小时候祖儿净欺负咱们小峰来着。”
“秀梅，要我说呀！他们俩的事情你少掺和。不能生孩子更不能成为祖儿的原罪，没有谁规定两口子结婚必须要有孩子呀！”
步秀梅还想反驳两句，看到秘书白处长进门才闭嘴。
白处长跟万重山报告说，来自最高检的两名检察官到访，说是有要事想跟省委书记单独汇报。
“请检察院的同志到隔壁休息室去吧！”
万重山波澜不惊地吩咐道。
与此同时，老婆步秀梅已经递来加绒加厚的行政夹克外套。
天凉了！
窗外的梧桐树叶尽显凋零之态，最凛冽的寒冬即将到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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