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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再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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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和元年十二月初三,辛丑年辛丑月戊午日,天气晴,宜嫁娶、祭祀、安葬,忌造屋、开市、动土。

这里面宜忌之事当然没有兵事,双方却都默契的选在此日动兵。历来兵事,从来没有术士敢言吉凶,当然,他们会说兵事杀伐之重,搅乱天机,非人力可以揣度。

而此刻张延礼率军两万三千与巢军三万对峙,双方大战一触即发,从整体上看,巢军仍然占据优势,战场上就要看各自的用兵水平了。

数日前,张延礼就递交了战书,双方约定今日在此决战,而巢军首领黄邺、林言、米实等人自然求之不得。

原先他们还担心张延礼紧闭营门,与他们拖延时间。到时,黄邺等人除非硬攻营垒,也没什么好办法,而赤水军营垒坚固,他们未必能克,只能继续增兵或者来年再战。

但如今张延礼主动约战,却给了他们意外之喜,他们自己乐得如此,欲求一战破敌。

而这种数万人的大规模会战,双方都需要充分的准备,不是匆促之间可以直接交战的,双方隔了数里,就开始布阵。

当然,这种情况下,双方也不可能趁机攻打对方未布好的阵型,倒不是双方拘礼,而是此刻的双方都用骑兵遮掩己方布置的情况。

而张延礼这边骑兵虽然多,但步兵没有准备,纯以骑兵冲锋,未必奈何得了对方,反而容易让己方陷入险境,至于步兵冲锋,还没布好阵型,冲上去也是一盘散沙,说不定未战先溃。

张延礼这边,骑兵足够多,他采用的是最普通的布置方法,步兵居于中央,骑兵放在两侧。左军由曹进玉的骑兵左都,加上三千胡兵,共五千。右军则是安敬思的的骑兵右都,加上三千胡兵,还是五千骑兵。

不过,张延礼将赤水军中的二团甲骑具装全部交给了安敬思,对他的右都寄予厚望。

而中军一万三千人,张延礼考虑到士卒首先配合,没有布置特别复杂的阵法,而是全部列方阵。方阵分为三排,第一排是李弘定、阴信成、周融三人的前中后三都,六千人马,一字排开,中间则是仇公遇的三千天雄军,最后一排则是神策军将领崔则礼、窦续的左右两都四千兵马。

这个战术,是张延礼经过深思熟虑的选择。

和之前与回鹘决战一样,他把希望寄托于左右两翼。但是如今在此处作战,难以使用伏兵,只能硬碰硬,这对左右两翼的要求极高。

只要左右两军能快速击破敌军,然后再从巢军中军后方出现,夹击巢军中军,到时哪怕对方人数再多上一倍,张延礼都有信心大胜,甚至全歼对方。

但是,这个战术面临的问题,或者说最大的破绽,就是他的中军。与巢军相比,他的中军相对而言比较薄弱。如果左右两军还没能打破敌军,完成绕后的工作,他的中军先被敌军击垮,那他一定是惨败的结果。哪怕左右两军皆胜,但若是中军先败,他这场战斗同样还是失败的结果。

为此,张延礼将自己的核心班底置于阵前,天雄军随后,神策军的崔则礼、窦续二人的左右二都则被放在最后。避免神策军的两名将领担心被当做炮灰,战斗意志不够,而出现速败的结果。

在战场地形的选择上,他已经尽可能选择一个合适的地形,既能让骑兵施展开来,又不是那种一片开阔的平地。

张延礼担心,如果是一匹平地之上,巢军的人数更多,将战线平铺开来,在同等纵深的情况下,巢军的战术宽度更长,这种情况下,只要一接战,巢军就有机会将己方包围,那这场仗同样也没得打了。

如今,巢军中军的阵型厚度远强于己方,长久作战必胜,但张延礼将精锐放在第一排,就是想靠精锐士卒拖时间,等待两翼的左右两军回援。

为此,张延礼这次没有留任何预备队,将全部力量都放在先锋处,就是务求中军能拖足够的时间。

而巢军那边,张延礼早就在高台之上将对方阵型看的清楚。

巢军同样分为左中右三军,中军自不必说,打的黄字大旗,看来是黄邺亲自带队,而张延礼初步算了一下,大概有两万人。

巢军的左军估摸着五千人,旗帜打的是林字,看来应该是林言带队。

右军同样有五千人,旗帜是米字,带队的大概率是黄巢在长安封的游弈使米实。

对面巢军中骑兵约有三千,黄邺、林言、米实三人各有一部分,黄邺那边居多,林言、米实各有几百人。看来,巢军并没有将骑兵集中使用,而是作为散骑,这倒是个好消息。

而观此阵型,对面的黄邺等人未必不知道张延礼的打算,只是他们也有自己的考量。

这场决战,张延礼是把希望寄托于左右两翼,让两翼快速击溃敌军两翼,然后绕后包抄中军。而巢军就很简单,集中优势兵力于中军,在张延礼的两翼建功之前,快速击溃眼前的中军。

这样一来,林言、米实二人的左右两军,就以拖延为主,估计安敬思、曹进玉二人,未必能快速击败敌军。

战场上的事情,战术没有绝对意义上的好坏,还要看执行的水平如何了。这就要看看,是张延礼的左右两翼先击破敌军绕后夹击对方中军,还是黄邺的中军先击败张延礼的中军,这是一场实力的比拼,鹿死谁手,还是要看谁的兵更精,谁更能把握住战场上的机遇。

而后面大营之中,张延礼只留了数百名老弱,这一战,双方都可以说是破釜沉舟,成败在此一举。

双方的营垒中又没有家眷,就算被攻破了,也没太多影响,反而因为需要分兵防守,削弱前线战力。

对面的巢军同样如此,若是打赢,营寨可以弃之不用了,当然,若是打输,这个营垒同样也不需要了。所以双方都没有分兵留守营寨。

考虑到军中有不少神策军将士,不像河西赤水军那般好说话。故而战前,张延礼将刚从李昌言那里得来的四万缗钱,加上之前营中程宗楚、唐弘夫等人的家底和赏赐,一共凑了十万多缗钱,给士卒们发了下去。

平均下来,士卒一人能得四缗钱,不算多,但也不是个小数目了,一时之间,士气大振。而张延礼倒是一视同仁,赤水军也好、胡部也罢,神策军以及天雄军全部没有区分,全部照常发放。

还好有这些外快,他一分钱没出,要是让张延礼本人出钱,一时之间绝对拿不出如此多的钱和绢。

张延礼骑在战马上,周边有几名侍从,若干鼓手角手、几名旗手和一些传令兵围绕在左右。

战场上,各处烟尘四起,战马嘶鸣声、有节奏的脚步声不绝于耳。

双方大阵皆成,此时距离不过四五百步,也就不到二里的距离,而各队的队正们大声呵斥着,整理队形。

不一会儿,随着一声声号角响起,巢军先动了起来。

而张延礼这边,两翼先动,迎击对方,而中军则继续不动如山。

中军既然不如对方,那就要尽可能拖延时间,而拖延时间,有很多种方式,延缓与对方接触,也是一种极为有效的方式。

对面巢军黄邺的帅旗缓慢向前移动,而随着帅旗移动,巢军各部都缓缓前行。

数万人大军前行,行军途中,巢军士卒突然大吼三声“杀杀杀”,声势惊人。

而己方大半都是老兵,没有被巢军的这个举措而吓到,各自坚守岗位,偶尔有些胆小的或者新兵听到这个动静,被吓到脱离了岗位,立刻就有军官们上前直接拿鞭子抽打,让这些人重新回到阵型中,若是还不听从的,直接现场杀了,以正军法。

巢军走的极慢,不是一拥而上,而是非常谨慎,不光步速慢,而且每走上五十步,就全军停下来整理队形。

而且全军动作队形相当统一,颇有章法,不会轻易被敌军所趁。

小半个时候后,巢军的中军才行进到距离赤水军百步的距离。

就在这时,原先一直修整的张延礼部,终于有了动作,中军的十二名角手同时鼓足了腮帮子,吹起了号角,随着这声号角声响起,张延礼部终于发起了一轮抛射。

这轮抛射,百步距离,几乎没有什么准头,而且也几乎没有什么作用,没能给对方造成什么实质性的损伤。

只要对方着甲,这种距离的抛射可以说是完全无效,除非是特别倒霉的,被击中要害,否则都不需要防护。而就算没甲的士卒,只要提起盾牌,也能阻挡,不用担心。

己方的步卒的披甲率能有六成多,骑兵方面,亲兵两都骑卒是全都着甲,六千胡兵的披甲率也有三四成。

至于对面的巢军,得了长安府库,粮秣甲帐无数,披甲率可能比这边还要高。

所以这百步距离的抛射,几乎没有给对方造成实质性的伤害,所起到的作用,除了削弱对方士气,还有就是迟滞对方的行军速度。

虽说披甲后不用担心箭雨,但大部分士卒都做不到顶着箭矢继续像之前那般移动。

所以不可避免的,巢军的行动速度比之前慢了很多。

而巢军那边,可能是猜出了张延礼的目的,也可能是知道这个距离下还击没什么效果,没有任何抵抗,顶着箭雨继续前行。

距离七十步时,对方的角声再次响起,双方的角声有明显的区别,还是很容易分清的。

这一次,巢军终于发起了还击,一轮齐射袭来,直接击向赤水军的阵型。

这一次,看来巢军是不打算当缩头乌龟,同样予以反击。而己方的箭雨倒是一直没有停过,只是七十步内,威力强了很多,巢军士卒们都不敢无视。

而己方更是早有准备,前排士卒提着盾牌抵抗,轻易不会被击中。

双方开始对射,而赤水军在原地射击,巢军却需要边反击边行军,整体上有些吃亏,但不影响大局。

不一会儿,黄邺可能是察觉出了张延礼的目的,让士卒们加速前进,如此一来,巢军虽然有了些许伤亡,但还是很快到了三十步的距离。

三十步的距离,双方中军齐射,这次的威力就大了很多,双方的枪兵即使有大盾保护,但也没办法全部护卫完整,一时之间,倒了一大片,看来各自伤亡都不小。

而很快,咚咚咚的战鼓声传来,巢军加快了步伐,直接冲了过来,看来是想要近战了。

杀声四起,双方的步兵大阵终于碰撞在一起,长枪手们怒目四视,大声喊杀,想要在气势上胜过对方,战场上,可不能忽视这些小细节,也许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就在这些小细节上。

双方前排的士卒,同时用手中的长枪用力抖动,想要快速让敌军的枪杆脱手。而后排的士卒,也已经放下了手中的弓箭,一手持小圆盾,另一手握着短刀,猫着腰向敌阵杀去。

长枪兵杀伤力虽然强,但怕近战,若真被这些人近身,他们也绝对讨不了好。

此时距离双方列好阵型,已经有一个时辰,如今日上三竿,双方终于正式交上了手。

中军短兵相接,暂时分不出胜负,而左右两军,却很早之前就已经交上了手。

左军曹进玉部,对上的是巢军的右军米实部,而右军安敬思部,对上的则是巢军左军的林言部。

巢军两翼都是以步兵为主,如今全都列阵以对,与张延礼中军的打算一样,以拖为主,等待中军分出胜负。

赤水军左军的曹进玉部,骑卒虽然多,但轻骑为主,吃过之前对战夏绥兵的亏,不敢直接冲击步兵方阵,而是以恫吓、袭扰为主。

曹进玉部以千人为一组,轮流袭扰对方,让对方得不到休息。而他也一直在犹豫,时间不站在他这一方,若是长时间没有结果,他也只能冒险冲阵了,或者,留下部分人牵制,其余回军攻打巢军中军后方。

正当曹进玉纠结思考对策之时,右军的安敬思部,就大胆的多得多。

他这边有一定数量的重骑,直接当做战骑使用。他的五千人,同样是千人一组,包括四百甲骑在内的最为精锐的千余骑兵在前,两侧则是两个胡兵千户,而他正后方,则是赤水军的另一个千人的骑兵队,最后则是最后一个胡人千户。

早在中军还没有分出胜负之前,他这边已经与巢军左军林言部交上了手。

兵贵神速的道理,安敬思非常清楚,而且他也知道全军获胜的关键在他这里。

所以,安敬思没有丝毫犹豫,直接用手中的甲骑冲击对方的阵型。而他本人,更是身先士卒,率队冲锋。

这一次,他吸取了之前冲锋时马力不足的教训,直接装备了两匹战马,先骑在一匹战马上冲锋,另一匹战马作为备用。

作为主将的安敬思带队冲锋,其手下士卒士气大振,纷纷跟随。

巢军林言部虽然步卒结阵以对,但短期内,不可能挖掘沟濠,布置拒马,只靠步卒的长枪方阵抵御。

而安敬思本人并不是无脑冲锋,在甲骑冲锋之前,也先有一波轻骑袭扰对方,等到巢军被调动起来,用弓箭回击,步兵方阵也稍有破绽之时,他才亲自率领甲骑冲锋。

而安敬思本人,以一把马槊,直接横扫了前排几名长枪兵,几名巢军士卒不敌,被其斩杀,而后,安敬思没有任何停留,继续向前冲锋。

骑兵最常用的阵型是楔形阵,也称猪嘴阵,通常是以最精锐、装备最精良的骑兵打头阵,依列人数递增。楔形阵的穿透力极强,常用来凿穿敌阵,打乱对方的阵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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