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也不确定，但她无比确定，她不喜欢厉观宇。
她其实很少听厉景尘提厉家的事情，哪怕在他还是路子扬时，也很少提及家人。
他总是避而不谈，或者一句带过。
久而久之，宋暖就默认了他跟她一样，原生家庭不幸福。
当然，就算他不说，想要从平时的细节末节窥见他与厉家人的关系亲疏，也不是一件难事，何况厉家内部分裂过本来就是一个公开的秘密。
“您把我绑来这里，应该不只是为了说这些吧？”
“你果然聪明。”
你儿子也不像会喜欢蠢货的人，宋暖心想。
厉观宇看着她的脚踝，“能走吗？”
他大约是要带她去什么地方，宋暖没什么兴趣，也不想去，似笑非笑地反问：“我说不能的话，就可以不去吗？”
闻言，厉观宇忍不住笑出声。
真是聪明。
凉城那么多豪门千金，包括家里给他定下的婚约，他都看不上，原来是喜欢这样伶牙俐齿、性子尖锐的女人。
“管家，把轮椅拿过来。”
“……”
还是自动的，十分高级方便，甚至都用不着别人帮忙推她。
宋暖真是谢谢了，她心里呵呵，面上从容，“厉先生这么周到，在阿景小时候一定把他照顾得很好吧。”
安静得可怕。
厉观宇脸色终于有些分毫的变化，像是被冒犯到禁地的不悦，哪怕是有很少的一点，整个人的气势却变化极大。
他的嗓音冷下来，“你不必说这些话挑拨什么，我和景尘的关系不是一个外人能决断的，太自作聪明是会适得其反的。”
宋暖笑了。
“您觉得什么算是外人？”
厉观宇脚步顿住，宋暖慢一拍，等控制住轮椅时，它已经比厉观宇走快几步了。
这个站位，她不能很好地看见厉观宇的脸色变化。
不过没关系。
“阿景跟您有血缘关系，所以你们是亲人，是一家人，而我在生物学上与他既没有关系，在感情方面，也不是你们厉家认可的儿媳，所以我是外人，对么？”
厉观宇没有说话。
不过他就算不说话，宋暖也知道他在想什么。
震惊她的反驳？亦或者是嘲笑？
都没有关系，反正她从来没有妄想要攀上厉家，她不在乎他怎么想。
她轻笑一声，继续道：“可笑的是，你的儿子只与我这个外人亲近。仅凭这一点，难道不足以说明很多问题吗？”
厉观宇终于说话了，“他确实喜欢你。”
顿了顿，他道：“这么多年，我第一次见他如此认真对待一个女人。但是宋小姐，男人的爱是靠不住的，何况是景尘，他跟普通男人不一样。”
不一样？
宋暖当然知道他指的是什么，有句土话说得好，男人有钱就会变坏。
而厉景尘生来就有钱。
或者说，根本不是钱的问题，他真的能够一辈子一心一意对她好，只喜欢她一个人，永远跟其他女人保持距离吗？
不可能。
在凉城，厉家处于金字塔顶尖，可如果某一天有更有权势背景的女人看上厉景尘，他真的能不为权势动摇吗？
这根本是人性问题。
人心最是易变，位置越高，受到的诱惑就更多，一次或许能抵挡，但真的能每一次都挡住诱惑吗？
秦禹川的教训仍历历在目。
“其实你也没有多爱他。”厉观宇不知何时走到她身边，正笑着看她。
宋暖心情倏地跌到谷底。
不是因为厉观宇这句话，而是因为她发现，自己总是质疑厉景尘的真心，而她自己何尝不是如此？
宋暖从轮椅上下来，双脚直接踩在地上，直视着他。
“至少我比你爱他。”
砰的一声，玻璃门被大力推开，撞在墙上，发出剧烈声响的同时，还晃动了几下。
两人循声望去。
厉景尘怒气冲冲朝他们走来，他一贯冷静自持，鲜少失控，腥红的双眸仿佛装了巨大的仇恨，而那仇恨是针对厉观宇的。
“谁准你私自动她的？”
他压抑着胸腔的怒火，尽量平静地质问厉观宇，“在我的地方抢走我的人，是我平时太给你好脸色了吗？”
“阿景。”宋暖拉了拉他。
他深吸一口气，转过身，检查她的身体，因为着急动作有些没拿捏好轻重，捏得宋暖有些疼，她轻轻皱眉，挣开他的手。
“我没事，没有受伤。”
就算有受伤她也不敢说，怕他真跟厉观宇打起来了。
厉观宇出声：“景尘，我不会对她做什么的，你难道不相信我吗？”
厉景尘冷冷睨了他一眼，打横抱起宋暖就走，一句话都不想跟厉观宇多说。
“站住。”
厉景尘脚步没停。
“厉景尘，你是不是非要再次把我气进医院才甘心？”
宋暖回头看着他。
怎么说呢……那一瞬间，她看见厉观宇眼底的悲痛，那是身为父亲与儿子走到几乎反目成仇的悲痛与后悔。
宋暖其实有刹那的动容。
说实话，在这件事上，厉观宇没有很大的错，甚至可以说没有错，他站在利益的角度出发，想要自己儿子越来越好，其实无可厚非。
“厉景尘。”她低低唤了一声。
“嗯？”
“你放我下来吧。”
“怎么了？”他的手抱得更紧，如同害怕失去她一般。
宋暖轻轻叹了口气，“还有些话我没跟厉先生说，也不想留到下次了，趁着今天见面，一次性把话说清楚吧。”
他蹙眉问：“你想说什么话？”
厉观宇此时已经追了上来，就站在两人身后。
宋暖知道厉景尘不会轻易把她放下来，索性就这样看着厉观宇，说道：“厉先生，你说错了，我不是没那么爱他，我很爱他，但我压抑自己对他的爱。”
“这不是他的错，是我过往失败的感情经历让我不得不谨慎对待这段感情。”
“你可以不待见我，可以想办法拆散我们，但有一点我觉得你必须要知道，不是我离不开你儿子，是你的儿子厉景尘离不开我。”
“你如果想要他听你的话，选择你替他挑选好的未婚妻，我也不介意给你指条明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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