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门城头上，安南铁甲兵颓势毕露，更多的大明好汉在山呼海啸中朝城头涌去。他们上了斜坡，有的跟随战友冲击正面，有的顺着城墙两侧杀过去。
宣化城内有安南正规军两万余人，其中不到八千是战前便入伍的老兵，其余是围城后临时征召的。而全城只有十余万人，几乎将能战的男子尽皆征召入军中。
围城中粮食不足，黎洪命重点供养主力，征召的兵员口粮减半，城内的住户更是彻底不管。
为了活下去，城内的人挖草根，啃树皮，扒鼠洞，抓长虫。两个月下来，城中蛇鼠绝迹，最近几日连连有居民饿死。
城中，明军要屠城的谣言喧天，但凡能拿得动兵器的安南人自发涌往战场。
大明好汉武功高强，砍杀这些羸弱之军如砍瓜切菜，刀剑所向，人头滚滚。然这些人仿佛砍之不尽杀之不绝，如飞蛾扑火般一边绝望地惨叫一边就是往上扑。
顺城墙杀过去的好汉初时进展顺利，前进十几丈后渐渐杀得手软，连手里的兵器都砍出了豁口。豁口不是被铁器格挡所致，纯粹是砍到硬骨头上硌的！
青城掌门余沧海见破城已在呼吸之间，却处处受阻，当即下令众好汉以车轮战轮换进攻。又见城墙两侧没有铁甲兵，余沧海手一指：“青城派，杀过去！”
当即以十几个青城精锐弟子为箭头，数十人的好汉冲上第一线替下疲惫的那一组人。
而余沧海则拔出自家镇派宝剑，直冲正面尚在顽抗的铁甲兵。
建功立业，只在今朝。为了青城派，余沧海拼了！
不愧是中原武林中数得上名号的高手，余沧海身如猿猴贴身突进，左手运起“摧心掌”一掌拍在铁甲胸口部位，内力催发，对面铁甲兵仰天倒地。其人铁甲无损而心脏碎裂矣。
四周兵器朝余沧海砸来，余沧海穿的只是轻甲，不敢硬抗，脚尖点地退回队伍，退却中反手一剑，又快又狠，直刺入追击的铁甲兵眼眶中。
大明好汉高声喝彩，攻势愈烈。
眼见形势大好，对面传来沉闷而有序的脚步声。那湖广张横再一次跃起撞向对军，在空中匆忙瞥过去一眼。
啊——
张横撞完，连滚带爬地回来，嘴里大喊：“好多铁甲兵，好多铁甲兵！”
余沧海心一沉，原地跃起三尺望过去：对面两百铁甲兵结阵完毕，正在一将的带领下碾压过来！
“敌人最后的精锐！此诚不可与争锋！”
余沧海落回地面，握紧长剑的手冰凉。
“退么？”余沧海回头一望，城头两侧自家青城弟子已深陷阵中，自己一退，让安南铁甲兵冲破正面，两侧来不及退走，只怕腹背受敌难以幸免。
余沧海狞笑着举起手里的长剑。
城下二十丈，李四有驻马远观城头，背后传来风声，回头一看，是慧心带着六仙和六义过来了。
“你们怎么来了？”
“李大侠，台上没人了。姓汪的太监看见要破城，跑到东门去抢功劳啦。”某仙喊道。
李四有听到高台上战鼓声并未停歇，心知六仙不靠谱，他拿眼睛问慧心。
慧心道：“汪太监确实走了，临走前留下锦衣卫和西厂的人居中联络。”
这汪直——
李四有心里好笑：堂堂监军跟手下抢什么功劳，想来是担心手下的瑶民和西厂番子伤亡过大吧。
正在这时，他们望见城头起了变化，大明好汉的战线有所松动，在斜坡下排队等待冲击的小组不但不能上前，反而退后了几步。
慧心道：“我上去看看。”施展轻功，如鬼魅云烟飘上城头。
李四有见慧心没披甲，担心他出事，便下马亲自上城去看。斜坡走到一半，猛听到慧心的厉声长啸，李四有不敢再耽误，分开好汉跃上城去。
眼前战场惨烈程度出乎预料。
上百的安南铁甲兵倒毙在近处地上；披重甲的江湖好汉们坐倒了十几个，正被同伴拖拽着去后方施救；前方，三十几个披重甲的好汉正在生生顶住将近两百安南铁甲兵的冲击。
其中夹杂两个没穿重甲的分外显眼。
慧心灰色僧衣飘来飘去，以手中精铁棒奋力帮助好汉们撑住战线。
另一个穿轻甲的矮小汉子，用右手长剑卸开敌方攻来的兵器，左手狠狠一掌拍在铁甲要害处。连发两掌，接毙两人。
地上倒毙二十几个铁甲兵，显然是此人所为。
而此人大腿已受伤，轻甲上多处往外冒血，口角溢出的鲜血染红了花白的胡须。
李四有认出，此人就是青城余沧海，一个自己很不喜欢的人，也是华山掌门林平之的大仇人。
前方慧心再发一声厉啸：“好汉，你退下，我来！”
余沧海闷头不答，又是奋力一掌拍向对面。
当面铁甲兵惨叫一声，却未倒地，反而一刀劈向余沧海。
原来，余沧海连发数十记“摧心掌”内力枯竭，已不能再透甲毙敌了。
慧心飘到余沧海身后，一把扯住后领，将余沧海拖出战线。战线本只堪堪维持，少了主力，立刻就要崩溃。
之前出尽风头的“湖广张横”强撑着坐起来，勉强提口气，要凭借身披的两层重甲撞退对面铁甲兵，忽听得身后啸声大作，一柄长矛自身边滑过，直刺前方。
长矛刺向铁甲咽喉，铁甲兵挺刀格挡，长矛纹丝不动，正正点在重甲护颈处。咔嚓，铁片破碎的声音，长矛入喉一寸，再轻轻抽出。铁甲兵立扑。
穿飞鱼服的人手持地上捡来的长矛立在战线上。
一众江湖好汉稍微愣神，随即放声欢呼。
“你们且退后！”李四有面朝铁甲兵，对身侧三十几个重甲好汉喝道。
好汉们也不矫情，抽身往后退。方才大股铁甲兵冲击，这些好汉来不及轮换，只能一股脑硬顶上去，剧斗之下，差点累到虚脱。
此时，李四有一人独挡百余铁甲精锐。
江湖好汉们觉得这不是人能干的事。但这位大人，人称“塞北人屠”，据说杀人逾万，眼下东方不败早死，李人屠已是公认的大明第一高手，应该能挡住吧？
“李大侠，我们来帮你。”有好汉大呼。
不料有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嚷嚷：“你们这些三脚猫少上去添乱。没有你们，李大侠一定没事。有了你们，李大侠说不定要被你们连累受伤。”
“受伤是不可能的，估计要多流几滴汗。”又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
众人怒视过去，是六个干巴巴的小老头，桃谷六仙。
哈哈哈哈！
李四有放声大笑。自从来到安南，他为大军副帅，整日里各种伤脑筋的谋划，偶然射几箭，还从未曾真正动过手。今日便放任一回吧！
手中长矛一抡，高喝道：“请诸君观我破敌！”
便孤身杀上去！
众好汉见这般情形，一时间忘记这里是战场，眼睛瞪得溜圆舍不得眨，都在想着：“终于能亲眼目睹天下第一高手出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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