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到她的沉默，严铮放下斧头，借着火光他直视着姜曦，眼底酝酿着不明的情绪。
沉了沉气，许久才开口说道：“姜曦，不要让自己陷入情绪陷阱，现在你要时刻让自己的大脑保持清醒和理智。”
“你知道在丛林里最可怕的是什么吗?”
“蛇？狼？”姜曦不确定他要说什么，下意识只想到昨天遇到的毒蛇和印象里的森林野兽。
严铮复又捡起斧头，在石板上倒一些水，绷着腮帮子磨起了斧头：“是你自己，一旦你开始松懈，自暴自弃，那么疲惫和恐惧就会把你吞噬的渣都不剩。”
“你以为自己会被饿死，不会，你只会变疯、变傻然后你的体力会越来越差。”
他的语气平静，娓娓道来的语气仿佛在讲温暖的睡前故事，姜曦却觉得毛骨悚然。
末尾他又自嘲般的扯了扯嘴角：“当然，如果你很幸运，这个时候还没有成为畜生的盘中餐。”
“那你死的时候应该不会太惨，大概率会休克陷入幻觉然后在睡梦中翘辫子。”
斧刃磨在石头上的声音在黑夜里格外清晰，姜曦手心又湿又热，却又感觉全身发冷。
他难得愿意给她讲这么多，姜曦也知道严铮说的是对的，自己第一次有了被情绪支配的感觉，这感觉很糟糕，自己不应该这样。
她不该把自己的焦虑和负能量带给他，或者她应该努力让自己更积极一点。
如果她对自己失去信心，那么一定走不出去。
姜曦抬头看着严铮，两侧凌乱的绒发衬托起她脸上的坚定和歉意：“对不起，我只是太害怕了！”
严铮漫不经心笑了笑，似是刻意不再提起，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一切会好的。”
这抹笑，这个表情，多么像记忆里的那个人，姜曦感觉身边似有一个巨大的镜子，镜子里和镜子外面照的其实都是一个人。
连着几天的开路和砍树，男人的手上布满了细密的伤口和黄褐色的皴裂，她看着眼前这双手，第一次有了不再抗拒的念头，抬手轻轻覆了上去。
“会的。”两个字她说的既坚定又郑重。
火光映在她过分苍白却又清丽动人的脸上，像是自黑暗中走来的信徒。
严铮望着她，如深渊静默，目光深邃。此刻只觉得手上的温度让自己如陷梦魇，无法挣脱。
——
板栗夹出来晾凉，煮过板栗的水不仅有板栗的清香还有丝丝甜味，姜曦把手边的山楂丢进去，中火煮了几分钟，山楂茶就好了。
板栗很饱腹，山楂茶酸酸甜甜，一解跋山涉水的乏累。
等姜曦收拾完工具装好背包，严铮也砍完了板栗，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森林里的夜晚格外神秘，河边草丛里不断传来虫鸣，万鸟群飞开始投宿丛林。
夜光和星光将这里点缀的很亮，让姜曦又想起儿时外婆家的村子，也是这样的月亮，将村里的路都照的十分清晰。
严铮把所有的柴转移到石缝口附近，又添了一些耐烧的新柴，两人用河水和木炭梳洗了一番。
他把草帘门打开撑着：“你睡里面，我睡外面。”点头示意姜曦进去。
借着火光，姜曦把背包放最里面，低着腰爬了进去，抽出剑递给严铮防身，赶了一天的路，两人累的谁也没有心情再说些什么。
他们因靠着水源，严铮更不敢掉以轻心，用藤蔓将门框跟自己的手腕套在一起，以防半夜有什么情况，自己能第一时间醒来。
姜曦看他有些过度焦虑，想起从前每次临到比赛严铮总是会偷跑到她的阳台下，探着头拉着她聊天斗嘴。
想了想跟他说：“我们离地面还有一段距离，这门也很隐蔽，你别太担心了。“
“我这会也睡不着了，我先守会夜，你安心睡吧”
说完也不看他，靠着石壁坐了起来，门缝里透进来的月光轻柔的打落在她的头发上，似上了一层白色的光晕。
严铮转过来对着她，看着她的轮廓，努力放缓呼吸，不知什么时候睡了过去。
姜曦凌晨是被惊醒的，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了过去。
半梦半醒之间感到身上压了人，口鼻被捂住无法发声，身体因为恐惧剧烈颤抖，正在她差点因为惊厥昏过去时，耳边传来严铮压低的声音。
“别怕，是我！外头有东西，安静！”说完盯着她的眼睛。
朦胧亮光间直到看到她的瞳孔逐渐正常才慢慢拿下自己的手，半撑在她耳侧，另一只手小心翼翼拿起身边的剑。
原来是外面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不速之客，本就睡得不沉的严铮最先醒来，待反应过来立马先去寻身侧的姜曦。
摸到身侧柔软温润的手腕，才算舒了一口气。
严铮一边将她护在自己身下，另一边时刻绷紧保持进攻状态，姜曦也紧张的大气不敢喘。
她能听见门外传来的脚步声，野外动物为了捕猎，天性让他们放低脚步声好不要吓到猎物。
可姜曦还是听到了，夜深了一切都静的可怕，反衬的这声音更加恐怖，凉意直奔她的额头。
两人身体贴的很近，谁也不敢动。
严铮极力忽视身下的温软触感，双眼紧紧盯着门口，呼出的热气吹在姜曦的双眼上，反让此刻的她感到一丝丝可以喘息的感觉。
更近了，现在不止脚步声，动物嗅闻的声音也更大了，姜曦觉得它近在咫尺，周遭的空气似乎都凝结了。
她因为恐惧只好闭上眼睛，一只手紧紧的抓着严铮紧绷的上臂，汲取着些许的安全感。
严铮太阳穴血管暴涨，全身蓄力绷硬如铁，浑身充满着戾气，上衣已经被汗水湿透。
透过缝隙他看到了。
那是一只黑熊，身型庞大。正缓缓的低下头，在木门附近闻嗅。
眼下看必要时他必须跳出去，才能更多的争取生存的机会。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门口畜生开始发出不耐烦的吭哧声，严铮觉得自己仿佛闻到了空气中弥漫的腥臭味，离门口越来越近。
他不能再等了。
握了握手中的长剑，低头看了一眼姜曦，就在严铮全身蓄力，准备好要起身出去时，姜曦似乎预感到了什么。
她紧紧的抱住了他，搂着他的腰，对着他无声的摇摇头。
借着微弱月光，看见她脸上若有若无的水痕，不知是她的泪水还是自己的汗水。
他只能屏住紊乱的呼吸，咬牙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尽量伏低身体，贴近姜曦时腰间环绕的玉臂轻轻颤抖。
等待死亡来临的时刻，每多一分都是残酷的刑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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