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鼹鼠是谁？”
如此天真无邪的问题让所有人都默默地看向了奥利弗。
“······”
“······”
“······”
“······”
沉默了片刻后，有人忍不住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咳咳咳……你不知道鼹鼠是谁？”
“嗯，是的。是谁？看起来像是人？”
“看起来像是人……？哈哈！当然是人啦，最近在这一带很有名……嘿，真的觉得这样的人是鼹鼠的手下吗？他连鼹鼠是谁都不知道？”
“谁知道呢，也可能是在撒谎。”
“对，是可能在撒谎，也可能真的不知道。看看这家伙的脸，像是能撒谎到这个程度的人吗？”
名叫肯特的男子似乎没有个人界限似的，用满是老茧的双手捧住了奥利弗的脸。
他的力气比外表看起来大得多。
看到奥利弗那茫然的表情，追赶而来的那些人似乎被说服了，显得有些气馁。
“不……但也不能排除万一。”
“对，谁知道呢，不过——”
“——肯特先生……虽然我们欠您很多人情，但这样放走他有点不合适……您知道的，最近形势很不稳定。”
奥利弗无法完全理解他们的对话，但他能感觉到他们的情绪中充满了不安、焦虑和恐惧。
肯特这个人也在某种程度上同意了他们的说法。
难道真有什么坏事发生了吗？
“嗯……我明白你们的意思，我理解……那这样如何？”
“什么？什么意思？”
“这个人由我带走。”
“什么？这是什么意思……”
“我会带走这个人，如果有可疑之处，我会用这个教训他！”
肯特挥了挥手中的木棍说道。
听到这话，那些追赶而来的人明显慌了。
“这是什么话……”
“怎么？你们不信任我吗？这可是我自己想出的折中方案啊。”
“不，不是……我们怎么可能不相信您，肯特先生。”
“那么，问题是什么呢？我来监视这个人，你们也能放心了，不是吗？我再问一遍，你们不信任我吗？该死，我真是伤心啊。”
肯特不断施压，最终，那些追赶而来的人踌躇了一会儿，退了下来。
“……好吧，既然欠了肯特先生的人情，我们就相信您一次。不过，如果因为这家伙出了什么问题，我们也不会善罢甘休。”
“谢谢你们！谢谢……果然是你们，我就知道你们会相信我，我真是感动得想哭。来，这只是我个人的感谢，收下吧，收下。”
肯特从怀中取出几张钞票，硬塞给了他们。
他们虽然说不用，但在肯特的一再要求下，最终勉为其难地收下了。
“啊……真是不必这样，那我们就先走了。”
“好，慢走，如果遇到困难可以来找我，很高兴见到你们。”
肯特以十分爽朗的态度送走了他们。
当他们离开后，街上只剩下了肯特和奥利弗。
奥利弗能感觉到，随着肯特站在他身旁，原本围绕着他的负面情绪逐渐消散。
肯特果然不是一般人。
“……喂，小子？喂！你听不见我说话吗？”
奥利弗回过神来，看到肯特正用手指弹着。
“你经常这样发呆吗？”
“啊……抱歉，因为有点害怕。”
“害怕？嗯……可看起来并不像是那样。”
“我有点……无论如何，还是谢谢您帮我，真是救了我。”
“哦，至少知道感恩。如果真是鼹鼠派来的，估计会被打到半死，如果不是，也会被抢走所有东西。所以你确实该感激我。”
“是的，谢谢您。”
奥利弗深深鞠了一躬，这是他在矿山和孤儿院学到的处事之道。
幸运的是，肯特似乎很受用，嘴角微微上扬。
“那么，我问你，你从哪来？”
“……从温汉姆上来的。”
“温汉姆？哦……那里还有人住呢。不过，住在温汉姆的人为什么来兰达？而且还来到了x区？”
“有些事情……”
“有事情？嗯……”
肯特低声喃喃自语，仔细打量着奥利弗。
穿了很久的破旧夹克和满是灰尘的鞋子。
他似乎猜到了什么，点了点头。
“……父母在哪里？”
“没有了。”
“这样啊，父母不在了……那为什么要来这里？我也很好奇？x……不，实际上即便是V区也很少有外人来，真是让人好奇。”
奥利弗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看向了肯特的眼睛。
虽然他是个邋遢的中年男人，但他的眼睛中透着和药师、詹姆斯类似的锐利洞察力。
奥利弗有种直觉，不能随便回答他，但也不能照实说。
“……以前曾帮助过我的人说住在这里，所以想看看能不能再见到。”
“帮助你的人是谁？”
“……以前帮过我的人。”
“……是吗？见到了吗？”
“嗯……没有。”
“……为什么想见他？”
“有些事想请教他。”
“什么事？”
“嗯……这次是第一次独自走出外面的世界，所以有很多东西想问。我对这个世界了解不多。”
“……第一次走出世界？虽然看上去有些呆头呆脑，但你的表达倒是挺文雅的。”
“谢谢？”
“哈哈！父母不在，独自来到兰达……发生了什么事吗？”
“嗯……各种事情吧。”
“各种事情……哈哈，还真是奇怪的孩子。”
“是吗？”
“是啊……我再问一遍，非常非常认真地问你，你也要认真回答，这是为了你好。”
奥利弗看着肯特的眼睛回答。
“……好。”
“你真的不知道鼹鼠是谁吗？”
肯特的眼中透着锐利的光芒，像药师和詹姆斯那样的洞察力。
“是的，不知道……那是谁？”
“是个非常坏的人……你有地方去吗？”
奥利弗看了看x区的另一边。那个曾与约瑟夫相遇的公园。
那里有热狗摊、冰激凌摊、喷泉和小天使雕像，还有充满欢乐与悠闲的人们。
虽然自己决定去那里，但看到眼前这个不知名的男人，突然失去了兴趣。
“嗯……没有特别的地方。”
“没有地方去……那今晚也没有地方住？”
“啊……是的。”
“是这样啊？唉……”
名叫肯特的男人搓着粗糙的下巴，露出为难的表情，似乎陷入了小小的挣扎。
“嗯……哈，我真是疯了。虽然和他并不太像……小子，如果你实在没地方去，就跟我来吧。天气快变冷了。”
“……”
“当然了，不愿意跟来也可以。”
“……可以的话，我能提个问题吗？”
“提个问题？你还挺有礼貌的，我不讨厌有礼貌的孩子。问吧。你是怕我绑架你然后把你卖到某个农场吗？”
“不……我知道您没有恶意。我知道您是真心想帮助我，真的很感谢您。”
“……”
“但是我以前从来没有遇到过像您这样纯粹想帮助我的人……我可以问问您为什么要帮我吗？”
“嗯……为什么呢？我也不知道，就当是今天赚了大钱，心情好吧。比起这个，你要不要跟我来？只回答这一个问题。”
奥利弗再次看向另一边。他感受到肯特的情感中没有任何企图。
“……如果您愿意的话，我想跟着您。”
“你真会说话。那就跟我来吧。”
***
奥利弗跟在肯特的身后。
他每走一步，手中的拐杖便敲击地面，发出咔哒咔哒的声音。
街上偶尔遇到的乞丐和一些混混有的热情地向肯特打招呼，有的则装作没看见，转过头去。
“你好啊，肯特先生。”
“嗯，见到你很高兴。”
“您是从工作中回来吗？”
“工作？哪有什么工作，只是去收钱罢了。”
一路走着，肯特扭过头问道。
“你不想知道要去哪里吗？”
“啊……我很想知道。”
“根本不想知道吧……你原本就是这么胆大的吗？”
肯特的话倒也合情合理。
即使离开了x区，来到了相对好一些的w区，这里依然是治安不好的贫民区，何况肯特正带着他去越来越偏僻阴暗的地方。
这是一个让成年人都感到疑虑和害怕的情况。
按理来说，奥利弗也应该如此，但他却没有表现出丝毫的动摇。
在肯特看来，这孩子确实有些奇怪。
“……我其实挺胆小的。”
“哦，是吗？顺便说一句，我讨厌撒谎。”
“我没撒谎，我怕疼，也怕死，还有很多其他害怕的东西。”
“一般人都怕疼和死亡，虽然有些人有特殊的嗜好，但那是例外。”
“是吗？”
“是啊，天哪……你平时都是这么说话的吗？感觉精神要出问题了。”
“……有人也对我说过这样的话，说我坏掉了。”
“是吗？看得很准啊，是谁说的？”
“啊，是——”
“——这不是来了嘛？！“
就在奥利弗要回答的时候，突然从某个方向传来一声大喊。
顺着声音望过去，可以看到一个男人和一个小男孩。
男人是个中年人，满脸皱纹，鼻子高挺，头顶已经完全秃了。
男孩则是一头金发，穿着不合身的大外套和鞋子。
“肯特！肯特！我们的乞丐头子肯特！”
男人几乎是把身边的小男孩丢在一旁，径直走向肯特。
看着他那傻笑的表情和通红的鼻子，很容易猜出他是个酗酒者。
他边哼着歌边继续说。
“您终于来了，终于回来了……真高兴您平安回来！”
“嗯，是啊，见到你我也很高兴……你是刚工作回来吗？”
“工作？我？哈哈！自从20年前我就没干过什么活了！工作都是他干的，他！对吧？！”红鼻子男人指着金发男孩说道。
金发男孩露出纯真的笑容，向肯特低头致意，肯特也回应了他。
“既然您平安回来了，那就意味着我们头儿肯特带钱回来了？来，让这红鼻子瞧瞧，今天赚了多少。”
“听你喝醉了胡言乱语，看来你的酒要喝完了。”
“我总是酒不够喝！所以，今天赚了多少？”
“等会儿再说。等大家都在的时候再说，这样不会引起后续麻烦。”
“啊……好吧，认了！那换个问题可以吗？”
“我一直觉得你话多，但现在你话特别多。什么事？”
“这个小子是谁啊？！”
红鼻子男人夸张地指着奥利弗说道。
肯特默默看了奥利弗一会儿，然后开口道。
“这个小子？嗯……在路上偶然捡到的家伙。”
“这可不是捡小狗啊……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红鼻子男人把脸凑得很近，问道。
虽然他表情滑稽，但他的眼神虽然不及肯特，却也透着相当的锐利。
仿佛要洞察奥利弗是否在说谎。
奥利弗平静地直视着他的脸，回答道。
“我叫奥利弗，刚刚从温汉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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