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是因为这个原因杀了他吗……？”
奥利弗轻轻抬起安德鲁的上半身问道。
从被切断的腰部断面处涌出了蠕动的蛆虫。
约瑟夫沉默片刻，然后开口说道。
“……你对此感兴趣吗？”
“嗯……是的。如果主人您不愿意说的话，那也没关系。”
奥利弗的话与眼前的情况格格不入，约瑟夫听了默默笑了笑，然后说道。
“一半对，一半错。的确是为了得到恶魔的祝福而杀了安德鲁，但这不是唯一的原因。这家伙……让我感到不悦。”
“不悦？”
“是的，不悦。竟敢在我面前把我的组织视为自己的，还想收拢自己的人挑战我的权威。这真是非常令人不快的事。”
奥利弗点了点头。嗯，安德鲁心怀这样的感情，奥利弗也多少有所察觉。
“嗯，原来如此。”
奥利弗将安德鲁的尸体重新放回祭坛上，受到冲击的蛆虫更加剧烈地蠕动起来。
“嗯……如果可以的话，我能说一句话吗？”
约瑟夫从怀里拿出一支菲尔克雷特放在嘴里说道。
“好……说吧。”
“我也让主人感到不悦了吗？”
“……没有。虽然你擅自教导了玛丽，不过是为了学会识字，我能理解。而且你也不是那种性格。”
“呼……您能理解真是太好了。”
“但我不能留你活着。”
“我不明白，为什么呢？”
“并不是个人感情，只是为了更大的目标……告诉我，我的目标是什么。”
奥利弗想起了第一次与约瑟夫见面时的情景。
“……您的目标是培养优秀的黑魔法师……为了生存和变得强大。啊啊……”
奥利弗出声了，因为他理解了约瑟夫的真正用意。
“没错，我的目标是变得强大，为了达成这个目标，必须向恶魔献上更大的祭品。而你，就是那个祭品。”
奥利弗抬起手。
“出于个人好奇，您是如何遇到恶魔的？”
约瑟夫盯着奥利弗，望着只剩下一半的菲尔克雷特说道。
“在我还是个连三流黑魔法师都算不上的时候，恶魔对我耳语了。它对没有天赋的我说，会给我力量，只要按照它的吩咐去做。我按照恶魔的指示建造了这个祭坛，并将我的师父和同门献祭了。”
啊啊。奥利弗再次环顾四周。
他对这里感到熟悉，原来这里正是约瑟夫曾经所属的黑魔法组织。
奥利弗本想问问他在这里做了什么，以及约瑟夫的师父是个什么样的人，但他压抑住了好奇心，集中注意力于眼前的情况。
“能再允许我说一句话吗？”
“只允许你说一句话，我这支菲尔克雷特已经抽完了。”
“谢谢您。请问，您能放过我吗？我个人还有想做的事情，而且也很感激主人您，您教了我很多东西。如果您愿意放过我，我愿意终生效忠于您。”
约瑟夫将抽完的菲尔克雷特扔在地上，用脚踩灭后说道。
“你是真心的，这是个不错的提议。但我拒绝了。我无法想象献上你这样优秀的祭品后会得到什么样的奖励，更何况……”
“更何况？”
“……如果不是现在，我可能再也无法打倒你了。”
随着这句话，奥利弗感受到了一瞬间的杀意。
本能让他侧身翻滚，躲过了来自他原先位置的影子触手。
嗡――！
稍慢一点，他可能就会被捉住。
“即使掩盖了情感，你还是察觉到了。果然，你的眼睛很好，胜过我见过的任何人。”
约瑟夫说着，从试管中提取了情感，发射了黑光子弹。
奥利弗也取出试管，展开黑色盾牌阻挡攻击。
但这只是拖延时间的手段。
趁着奥利弗停下的空隙，约瑟夫从怀中拿出装满生命力的试管，高声咏唱。
【复生术】
随着咒语，试管里满满的生命力被撕成数十股，进入四周的尸体和骸骨中。
奥利弗默默注视着这一幕。
尸体的眼睛一个接一个地出现浑浊的光芒，开始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僵硬了多年的关节和肌肉重新活动，发出咯吱咯吱的可怕声响，在这怪异而可怕的场面中，奥利弗问道。
“这是……”
“控制系黑魔法，复生者。能让尸体短暂复活行动。这不是我的特长，但我可以做到一定程度。”
“看起来……不怎么有威胁啊。”
看着毫无敌意地复活的尸体，奥利弗说道。
“对，现在是。”
约瑟夫打开情感试管，施展了新的黑魔法。
【物体憎恨】
试管中的憎恶情感如同生命力一样在空中撕裂成数十股，进入复活的尸体中。
那些呆滞的尸体脸上顿时露出憎恶的表情，随即转头看向了奥利弗，接着发出金属般的声音冲了过来。
“呜哇啊啊！！”
“呜呜呜呃呃呃！！”
“哈哈哈嘿嘿嘿！”
至少有三十只的僵尸群。
确认迎面而来的僵尸们后，奥利弗从试管中提取了最低限度的情感，用于他的影子。
【影缠之术】
这是约瑟夫最初使用的黑魔法，奥利弗模仿了它。不过，他并没有完全照搬。
奥利弗制造的影子比约瑟夫的细很多，但数量更多，他同时从四面八方缠住了涌来的僵尸们。
僵尸们动弹不得。
它们拼命挣扎，发出吼叫，但奥利弗像勒杀一样双手用力拉扯，被影子缠住的僵尸的肉被影子刺穿，最终像切奶酪一样被分割成了碎块。
看到僵尸们受到重创，残余的生命力在空中消散，而约瑟夫趁此机会发起了猛攻。
“果然很了不起啊！我真是捡到宝了！！”
憎恶的子弹接二连三地袭来。奥利弗从试管中提取了最低限度的情感，展开了黑色盾牌。
不过，约瑟夫似乎早有预料，发射了浓度各异的黑光子弹，试图强迫奥利弗与他消耗战，甚至还从不同的角度进攻，进一步增加了奥利弗的情感消耗量。
【寂静毒蛇】
约瑟夫脚下生出了四条含毒的蛇，无声地朝着奥利弗爬来。
奥利弗一边抵挡约瑟夫的攻击，一边发现了那些蛇，然后用黑光子弹逐一击杀。
若有人看到这一幕，肯定会为奥利弗感到惊叹。
约瑟夫用许多试管施展猛烈攻击，奥利弗却只用一个试管抵挡住了他。
但仅止于此。
约瑟夫手里的情感还绰绰有余，而奥利弗的情感早已从一半消耗到了三分之一，最终到了枯竭的边缘。
【黑色标枪】
与安德鲁使用的相比，不可同日而语的黑色标枪飞向奥利弗，穿透了他的黑色盾牌。
在空中破碎的黑色盾牌和完成使命的黑色标枪如雾般消散。
奥利弗勉强避免了贯穿伤，默默注视着这一幕。仿佛时间停止了一般。
“这下结束了。”
约瑟夫看着已经枯竭的奥利弗的试管说道。就算有情感，也最多只能再发射一发黑光子弹吧？
奥利弗默默地看着试管，突然伸出手，试图抽取约瑟夫的情感。
就在那一瞬间，他似乎要成功了，但约瑟夫强行挥动手臂，阻止了情感的抽取，再次向奥利弗发起了攻击。
最后的希望——情感抽取也失败了。
然而，奥利弗并没有放弃。他拼命聚集仅存的一滴情感，凝聚成了一发黑光子弹，瞄准飞来的约瑟夫的黑光子弹，准确地击中并相互抵消。
黑光子弹在空中相遇并消失的瞬间，奥利弗伸出手，全神贯注。
时间仿佛停滞了一样缓慢地流逝，但他并不在意。
他将自己的注意力进一步集中。
此时此刻，重要的只有自己的手与在空中逐渐消散的情感。
不可思议的是，在他极限的集中力下，原本像烟雾般消散的情感渐渐重新凝聚，少量地进入了奥利弗的手中。
奥利弗一获取这情感，立刻喊道：
【黑色盾牌】
薄薄的黑色屏障形成了。
虽然因为情感不足，屏障在最后还是破碎了，但奥利弗勉强保住了性命。
不仅如此，奥利弗掌握了一些感觉，继续维持状态，从空中重新抽取了破碎的黑色盾牌和抵消的黑光子弹中的残余情感，稳定地汇聚于手中。
约瑟夫默默地看着这一幕。
“……你到底是什么怪物？……”
奥利弗故作疲惫地在手中操控情感。
察觉到这一点，约瑟夫从试管中抽取了所有的情感，向奥利弗发起了疯狂的攻击。
憎恶的子弹、黑色标枪、含毒的蛇、黑色火焰。
奥利弗按照飞来的顺序逐一发射黑光子弹进行迎击，展开黑色盾牌拼命抵挡，重新抽取逐渐消失的情感，将它们重新汇聚。
这是一场极其危险且惊险的行动。
任何一步走错都可能导致死亡，但奇怪的是，奥利弗在这一刻感到了一种莫名的喜悦。
他自己也觉得奇怪。
如果在这里死去，将再也无法看到那美丽的光芒，也无法揭示秘密。
然而，奥利弗在此刻却感到无比的快乐，随着这一感觉，他的大脑飞速运转起来。
奥利弗一边抵挡攻击，一边开始咏唱咒语：
【影刺之术】
影刺术是奥利弗对影缠之术的重新演绎。约瑟夫脚下突然冒出一根尖锐的影子尖刺，狠狠刺向他的脸部，留下了巨大的伤口。
如果再快一点的话，或许可以从下往上贯穿他的身体。
“这，这怎么可能……混蛋……”
约瑟夫由于受伤而失去冷静的表情，足以说明这一击的致命性，但他并没有遗憾，因为这并不是奥利弗的真正攻击。
“嗯？”
约瑟夫低头看向自己身上出现的标靶。
与此同时，他看到一根黑色飞镖划过弧线朝着靶子飞来。
“黑，黑色盾牌！”
惊慌中，约瑟夫展开了盾牌。
黑色飞镖——改良版的黑色标枪，虽然没有刺穿盾牌，但却成功击中了目标。
“什么？”
感受到不对劲，约瑟夫看向了那枚黑色飞镖。
作为一个家族的首领，他立刻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原因。
“你这……混蛋！”
轰——！
嵌在黑色飞镖中的“怒火炸弹”爆炸了。
虽然威力不算太大，但却在措手不及的时机击碎了黑光盾牌，甚至炸飞了约瑟夫的一只肩膀。
约瑟夫怀中的试管掉落在地，破碎开来。与此同时，约瑟夫捂着被炸飞的手臂，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
“啊啊啊啊啊——！啊啊——！混蛋————！”
鲜血流淌，空气中弥漫着烧焦的肉味。
约瑟夫无法稳定地控制自己的情感，任凭情感在空中消散。
奥利弗趁机将这些情感重新抽取，靠近约瑟夫。而在痛苦与恐惧中近乎疯狂的约瑟夫，即使在血流不止的情况下，依旧拼命地爬向与奥利弗相反的方向，试图逃跑。
“混蛋！混蛋！！混蛋——！！不要过来！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奥利弗观察着约瑟夫。
他看到了超越单纯恐惧与痛苦的顽强情感。
那种情感已经超越了简单的求生欲望，奥利弗一时也无法给它命名。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那光芒在逐渐变得更加美丽。
砰、砰、砰。
奥利弗感受到心脏微微跳动，从地上捡起了一支完好的试管。
“主人，请稍等，稍等一下，拜托了。”
约瑟夫对奥利弗感到更加恐惧，拼命在地上爬行。
血迹像蜗牛爬行一样在地面上留下痕迹，奥利弗终于找到了完好的试管。
“啊！”
奥利弗拿起试管，走向约瑟夫，而约瑟夫一边爬行，一边喃喃自语。
“我……没想到会在这里……就这么死去……”
就在这时，某种奇异的力量出现了。
不仅是奥利弗充满期待，甚至即将面临死亡的约瑟夫也感受到了这股异样的力量。
奥利弗转头望去，只见那些尸体开始相互黏在一起，形成了一种奇异而可怕的形态。
奥利弗本能地感受到，这种现象虽然与黑魔法相似，但却更为高层次。
“哈……哈哈……哈哈哈哈！果然！果然他不会就这样抛弃我！！”
约瑟夫仿佛忘记了自己失去了一只手臂，疯狂地大笑起来。
他的模样简直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忘却了痛苦与恐惧，只剩下疯狂的笑声。
奥利弗从约瑟夫身上看到了安慰与近似信仰的信念。
再度回过头来，那黏连在一起的肉块已经逐渐形成了一种有些合理的形状，仿佛是一位……
“骑马的……老人？”
奥利弗歪着头低声自语。
僵尸的腐肉和头骨拼成了一匹小马，胳膊、腿和内脏编织成了一个老人的形象。
尤其是用内脏形成的胡须和头发不仅丰盈，甚至显得过于浓密。
正常情况下，立刻发起攻击才是正确的选择，但奥利弗本能地意识到那是毫无意义的。
骑马老人的尸体突然发出声音。
“救救我吧！骑马的老人！请再帮我一次！这样的话，我会向您奉上更多的祭品！”
仿佛回应了约瑟夫的呼唤，骑马的老人以沉重的步伐，缓缓走向奥利弗。
奥利弗默默地看着这一幕，骑马的老人慢慢地举起手，放在自己的胸前，朝着奥利弗低下了头。
那是无论谁看了，都会认为是带着礼貌的问候。
约瑟夫比起失去手臂时更加震惊，本想开口质问，但话还没出口，那具尸体便逐渐崩溃，消失不见。
内脏和蛆虫散落在地，弄脏了奥利弗的鞋子和约瑟夫的脸颊一侧。
奥利弗恭敬地问约瑟夫：
“主人……刚刚那是什么？”
但约瑟夫似乎听不到，只是绝望地喃喃自语。
“怎么可能……怎么会……不可能……不承认……我的人生……不能接受……”
约瑟夫发出愤怒的呐喊，越来越大声。
与此同时，他的情感也在美丽地闪耀，奥利弗满怀兴奋地抽取了这些情感。
虽然数量不多，但这已经足够让他感到无比喜悦了。
为了表达这种喜悦，奥利弗友好地拍了拍已无气息的主人约瑟夫的胸口，向他道了谢。
“无论如何……真的非常感谢您，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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