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明州的画，价值千金。”
“大家都来捧场啊！”
商贾们唯恐天下不乱。
“此画已送给朱兄，成为了朱兄之物。”
王守敬坦坦荡荡，没有弄虚作假的意思。
否则容易让人误会贪污受贿。
虽然王守敬不怕，但防人之心不可无。
以他如今的权势，天下商贾都会前来巴结，争先恐后地送礼！
殊不知，王守敬根本不在乎那些虚礼，也不在乎那些钱财。
但他不能直接拒绝！
海贸昌盛以后，一种新兴的贵族将会崛起。
他们将成为王守敬高升后的支撑！
别看这些商贾歪瓜裂枣，说不定以后王守敬还要仰仗、利用他们。
唯有如此，才有足够的底气和传统的势力抗衡。
在场的诸位，都是利益共同体。
所以王守敬没有拒绝拍卖字画。
这样做，肯定会伤了在场商贾的心。
一旦王守敬被打上“不是一类人”的标签，就很难融入他们了。
商贾要送钱，吹捧王守敬。
他也不会拒绝。
真正要解决的麻烦，是朝廷、是朱棣那一边。
郑和是朱棣的心腹。
王守敬强调“字画”已经送给了朱高炽，就是说给郑和听的。
作为朱棣的耳目，郑和传达的消息十分重要。
朱棣可以判断出很多事，例如王守敬是不是贪官！
只要他认为不是，满朝文武都拿王守敬没办法。
甚至朱棣还会进一步地认为，王守敬是为了帮他办事，承担了一些污名。
以他的身家，怎么可能对几百两、几千两心动？
为官。
就要有为官的学问。
自比贪官或者清官都不行，最好的状态是混沌。
让人看不清，琢磨不透。
等到拍卖会开场，朱高炽将桃花字画奉上。
“起拍价，十两！”屠子真双手捧过，朗声宣告。
“一百两！”
“这可是王明州的画，你只出一百两？我出一千两！”
商贾们面红耳赤，你争我夺。
朱高炽心神沉定，扭过头询问儿子道：
“好好看看，你悟到了什么。”
朱瞻基望着癫狂的商贾们，他很不理解。
只是一幅普通的字画，王守敬随手所画，怎么就价值一千五百两了？
这完全颠覆了他的认知。
出身皇室的他，都没有见过这么多钱！
朱高炽府邸上个月的花销，也不过三百两。
到底是什么，让这些人变得如此疯狂？
这完全没有利益可言！
“商贾们这是陷害知府啊。”朱瞻基一语道破。
他看穿了一层又一层。
里面的人情世故，足够他学习一辈子。
“哈哈哈！”
朱高炽得意地笑了笑，语重心长道：“你在第二层，还差得远呢。”
“爹。”
“这是什么意思？”
朱瞻基疑惑不解，瞪大眼睛望着父亲。
“你看到了商贾在变着法送礼。”
“你知道这样送礼，是不对的，有故意吹捧志恒的嫌疑。”
“唯独错漏的第三层。”
朱高炽目光如炬，越来越深邃。
“请爹赐教。”朱瞻基一本正经地行礼道。
“为父问你，以志恒的聪明，会看不出来这一点吗？”朱高炽循循善诱道。
“肯定看出来了。”朱瞻基斩钉截铁道。
“是啊。”
“既然看出了对自己不利的地方，为何他还要逆流而上？”
“他不缺钱，他的资产你爷爷都算不清。”
朱高炽目光如刀，语言犀利，狠狠地震撼到了朱瞻基。
“爹。”
“您是说，王知府故意而为之？”
朱瞻基浑身一震。
“你千万要记住，为官做人，都不可以精明。”
“绝对不可以精明。”
“有的人很精明，结果精明的人最吃亏。”
“什么是精明，就是聪明外露。”
“这人好精明，聪明到大家都认为他很聪明。”
“你会和比你聪明的人掏心掏肺吗？”
“商贾有商贾的小精明，官吏有官吏的大精明，这样的人一般都会被孤立。”
“和精明的人打交道、做生意，你占不到他的便宜，你不就亏了吗？”
“你看看，志恒不愿意他的字画被拍卖，留下把柄。”
“他是怎么做的？”
朱高炽言传身教，对于朱瞻基而言犹如醍醐灌顶一般。
“你要尽量去了解对方，琢磨通透，不要让对方了解你的底牌。”
“志恒有你爷爷的旨意，成立了市舶司，他偏偏自作多情，称这是走私。”
“他的智慧、谋略，已在精明之上了。”
“何为大智若愚？”
“不要去显摆你的聪明，而是实事求是，做着看似利于别人，实则利己之事。”
朱高炽简单的话，却在朱瞻基的心里掀起惊涛骇浪。
震耳发聩！
“爹带你出来，是多看看，多学学。”
“你爷爷能教你治国之道、用兵之法，这些看似没有用的东西，他不会教你，他自己都不懂。”
朱高炽语重心长。
“爹，我知道了。”朱瞻基认真地点点头。
最终王守敬的字画，被一位句容的商人以两千一百两拿下。
王守敬不动声色，继续下午的拍卖。
这一次商贾们准备更加充分，往往是几家联合起来竞价。
他们的抱团取暖，让下午的拍卖并不顺利，只是卖出去了两百多万两。
王守敬当即命屠子真完善规则，明天的拍卖会将杜绝这样的情况。
“看来志恒的准备，也不够完善。”朱高炽看出了其中的破绽，商贾们捡漏了。
不过王守敬慷慨地没有追究。
商人做生意，讲究诚信为主！
合理地利用规则，是他们的本事。
王守敬能够做的，是遇到问题，解决问题。
等到郑和统计完毕，市舶司第一天的拍卖额为五百七十六万两。
他被深深地震撼到了！
这生意也太赚钱了，超乎想象。
难怪大明禁海不会成功，倭寇、海盗一直在作乱。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宋、元两朝时，沿海地区都是贸易的重心。
百姓们享受到了贸易带来的福利，又怎么可能安心地种田？
到了晚上，拍卖会暂且搁置，王守敬举办了篝火晚会。
昌国卫、宁波卫负责维持秩序。
五步一岗，十步一哨。
在这样的岛屿上，万一哪个商贾被仇家嘎了，还真不好查案。
这一场盛宴，将辉煌地持续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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