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廉粮。”
“养廉银。”
朱棣陷入的沉思，久久没有走出来。
厚禄养廉的说法，一直以来都有。
宋朝官员的俸禄，是历朝历代最高的，待遇最好的。
王安石提出过此策。
想让官吏踏踏实实为国效命，不去做一些贪鄙之事，俸禄必须得给够。
这是国策。
朱棣没有妄下决断。
洪武一朝证明，低俸禄以及铁血杀伐，并不能有效地制止贪官污吏。
反而没钱了，更贪婪。
“王守敬啊王守敬。”
“你又给朕出了一道难题啊。”
朱棣心神恍惚，忽然朱高煦脚步匆匆而来，急切地汇报道：
“爹。”
“出事了。”
朱棣目光一压，威声道：
“慌什么？”
“天塌下来，有你爹顶着。”
“还轮不到你操心！”
朱高煦袖袍一甩，正色道：
“爹，真出事了。”
“有人传谣，说您老人家得位不正，永乐年一定会有天灾人祸。”
“我去喝个小酒，都听到百姓窃窃私语。”
朱棣的脸色顿时阴沉，好似能够滴出水来。
“查！”
“给朕彻查到底！”
“将这帮余孽一网打尽！”
朱棣登基不久，那些隐藏在暗中的人就坐不住了。
这种谣言成本是最低的。
大明疆土这么大，哪天不得发生一点事？
永乐元年只要发生一点小灾小难的，肯定会被有心人利用。
朱棣震怒，派遣纪纲、朱高煦联合调查此事。
京城风声鹤唳。
各种诡异的传闻都有。
朱高炽想避避风头，主动请缨道：
“爹。”
“宁波府市舶司已经在运转，儿臣替您去瞅一眼？”
朱棣不怒自威，冷冷地道：
“怎么，京城就这么不受你待见？”
朱高炽忙笑着解释：
“儿臣只是心血来潮。”
朱棣挥了挥手，示意朱高炽退下。
“你这身体撑不住舟车劳顿。”
“要想去，明年开春再去。”
朱高炽拱手领旨。
……
宁波府。
王守敬正精心打理自己的府邸。
叠山理水、莳花艺草是他闲暇的追求。
起初他认为，门庭雅洁、室庐清靓可以赏心悦目。
后来登门造访的俗人越来越多，王守敬干脆改造成了鸡圈鸭圈羊圈。
果然一身清闲。
非亭台才具旷士之怀。
非斋阁才有幽人之致。
鸡鸣犬吠，人生百味。
才是人生最好的装饰、点缀。
王守敬院子里，有一颗“丑石”。
俗话说，丑到极致就是美，说的就是它。
丑而雄。
丑而秀。
扣之铿然有声，拂之有音，且余音悠长。
这丑石完美诠释了：
看山是山，看山不是山，看山还是山。
室庐、花木、水石。
禽鱼、书画、几榻。
诸如此类齐备。
王守敬书房的茶几、花瓶等物，皆产自越窑。
宁波府就有越窑。
“九秋风露越窑开，夺得千峰翠色来。”
说的便是越窑青瓷，如玉类冰。
斜阳从窗扉缓缓挪移，充满层次的变化。
微风浮动风铃、珠帘，带来窗外蔷薇的芬芳。
左伯每次看到沉浸在书画中的王守敬，都不愿惊扰。
眉目清朗，气质超拔。
难怪能够倾动整个宁波府。
近来提亲的人，都来了十几波，均被王守敬挡了回去。
不知多少姑娘深夜梦碎。
王守敬吃过左伯准备的晚饭后，第一次漫步宁波。
这座海滨重镇，渐渐恢复了活力。
再过不久，就能超越句容了。
王守敬能够整合的资源越来越多，发展的速度当然越来越快。
他观察过往的行人，皆姿态饱满。
忙碌的生活，被赋予了意义。
能够挣钱。
能够致富。
养家糊口，不在话下。
没人会畏惧任劳任怨，只要获得足够的报酬，一切都是值得的。
王守敬不久前送走了第二波海贸的船队，破浪乘风的宏伟船影，历历在目。
乘势而上千帆竞，策马扬鞭正当时。
时代的潮流，正悄然而至。
魏宗也完成了委托，修缮了宁波府的官道。
王守敬亲自去摘桃子。
不对。
是剪彩。
现在没有剪彩的说法。
所以王守敬带上了和尚、道士，祈愿宁波府风调雨顺、物阜民丰。
衙役购买了很多肉食，光是羊就足足千头，争取让每个劳役都喝上肉汤。
“诸位来助我宁波府修路，本官感激不尽。”
“这一次庆功宴，好酒好肉招待。”
王守敬庄严地宣布，劳役们彻底沸腾了。
能够吃饱，有些咸菜，他们已经心满意足了。
足足为家里节省了秋季的口粮啊！
宁波府不仅给了他们嘉奖，竟然还能吃上宴会，绝对破天荒第一回。
“别看我只有二十来岁，参加徭役也有十几次了，哪一次不是丢了半条命？”
“知府大人是好官啊，真正为我们百姓着想，我想留在宁波府，做牛做马都愿意啊！”
“大人，您就收了我们吧。”
数万百姓嚎啕大哭，场面几乎控制不住了。
魏宗都惊呆了！
宁波府要是敢这么做，改天绍兴府、台州府、杭州府的知府就敢杀上门来。
布政使大人肯定也不会眼睁睁看着。
乱了。
都乱套了。
王守敬感受到了澎湃的民意，一阵无语！
大明的百姓，是天底下最勤劳的。
让他们过上好日子，是朝廷的职责所在。
只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有多大的力量，就办多大的事。
王守敬有着深刻的自我认知，没有膨胀。
“宁波府都被你们吃穷了，还好意思赖在这？”
“吃饱了，就赶紧滚回去自己家去！”
王守敬的严厉，没有起到任何效果。
百姓哭声更大了。
这一次的宴会，他们终身难忘。
在返乡的途中，他们谈论起此事，依旧泪如雨下。
不明所以的人，还以为他们都疯了。
当各府的百姓，听说了他们服徭役期间的待遇后，嗤之以鼻。
这怎么可能？
然而吹牛的人越来越多了，各种离谱的传说栩栩如生地出现。
“我在宁波府服徭役，天天山珍海味都不重样，快吃腻了。”
“我不小心着了凉，知府大人亲自为我寻医问药，那叫一个亲切呦。”
而这。
不过是吃了口肉，喝了一口汤，配上了一碗酒！
王守敬的贤德美誉，广为流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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