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回眸一笑，深深的刺激着我的每一个感官，我不敢面对，不敢动弹，更不敢醒过来。
可我最终还是醒过来。
东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挂上了一缕金黄，天已经亮了。
“她醒了。”
是一个熟悉的女声。
我睁开眼时，发现自己已经回来了，转过头大门敞开着的。
面具男背对着站在门口，投出一道拉长的影子，看向远处，不知道想着什么。
叶红衣眼神有些闪躲地望着我，那副表情有些不忍。
“他呢……”我听见自己的话都吓了一跳，沙哑的像是刀子在割铁一样。
叶红衣想跟我说话，但看见我的表情张了张嘴，却说不下去了。
“他死了……”我咳咳一笑，心却宛如刀割。
许久，叶红衣才劝慰道：“好好活下去，不要枉费他的一片苦心！”
我应该痛哭，活着情绪激昂的，可出奇的，我竟然很安静。
原来，人在极度悲泣的时候，是连声音都不想发出来的。
心灰意冷，对世间一切都感到麻木和绝望。
叶红衣轻叹一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一天。
我滴水未进，沉默不语的低着头，我的嗓子有些哑了，甚至连眼泪都流不下来了。
傍晚，我抬起头，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看向一言不发的他：“能带我去一个地方吗？”
看不到他面具下的轮廓，但那双眸子深沉地凝视着我，轻声道：“你想去哪？”
“万青坊！”
他双眸微微一怔，似乎心里知道我想要做什么，轻轻点了点头。
通幽集市虽然不同其它鬼市，每次开放后都会持续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但是很明显，这里已经快要散市了。
街上已经有了空荡，两旁店铺很多都已经关了门，街头只有寥寥无几的身影。
万青坊门口挂着的红灯笼都已经熄灭，推开门进入的时候，屋子里空荡荡的，连纱帐后的那张床，也没见人影。
我心下升起着急，忽而从二楼阁楼上，一个娇媚无骨，扭着蛮腰的女子，娇笑的从楼梯上下来。
“倒是赶巧，要是再来晚一些，我这店可就关门了。”
她打着哈欠，漫不经心的扭着芊芊细腰而来。
听到她这话，我皱了皱眉：“你早就知道我会来？”
青姬一笑却不答，反而侃笑道：“怎么，蛇君没跟你一起吗？”
我面如死灰的道：“你又何必明知故问。”
青姬咯咯咯又笑了，然后凑上前来，围着我周身闻了闻，葱葱玉指轻轻的点在我心口：“以妖丹换世俗之心，这么看来……他还真是死透了。”
我的身子微颤了下，抬眸复杂又带着某种渴求的盯着她：“你有办法吗？”
“你可知黄泉河畔，弱水三千这句话？”
青姬啧了啧嘴，媚态横生的笑着说：“黄泉路上通往地府，去往生轮回的唯一一条路，便是过那座奈何桥。”
“桥下的水乃是地母娘娘从九霄天外引入地府的弱水，六道轮回众生芸芸，一旦沾染了弱水，绝无活着的可能。”
青姬摇了摇头笑道：“我一个开铺坊的，可没这么天大的本事！”
我就如雷劈一样怔住，脚步不由自主的退了一步。
可抬起头来，却看到她那张凝脂玉一般雪白的肌肤下，那红唇眉眼，盯着我似笑非笑。
我咬着牙，紧紧地盯着她：“你一定还知道其它的办法！”
“想要实现愿望，可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青姬娇柔入骨的倚靠在我身上，媚眼如丝的盯着我媚笑说：“你觉得，你的筹码够吗？”
我神色自若：“只要我有的，我都可以给你！”
“包括，你这条命吗？”她勾魂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狡黠。
“是！”
“这世间的情爱，还真是有意思，他舍弃千年修为，以命相搏为的就是让你快活一世，可是……你却又想用这条命把他换回来。”
她红唇微弯，轻嗤一声：“不过这点筹码，可是不够的！”
“你还想要什么？”
青姬美眸泛着秋水涟漪：“你愿意同我签一份契约么？”
“……”我盯着她，不说话。
“我这个坊主做的太久，早就有些倦了，你是个不错的人选，你若是跟姐姐我签下契约，死后不入轮回，心甘情愿来我万青坊当下一任坊主千年，我便送你一场造化。”
“我答应。”
青姬心不在焉道：“不问为何？也不考虑考虑么？”
“不重要！”
“不妨等我说完后，你再好好想想也不迟。”
青姬笑吟吟的凝望着我：“一旦坠入忘川，神仙难救，可命运就是如此奇妙，他为你付出性命之时，反而给自己留下了一丝生机。”
说到这，青姬居然拿出了一样东西，我一看眼睛都直了。
那是黑色檀木雕刻的蛇像，而且……分明是奶奶神龛里的那尊。
“这东西……你从哪得来的？”
村里遭劫后，很多东西都丢失了，当初我甚至以为是陆家拿走要做什么手脚。
“你又何必明知故问。”
青姬神秘一笑，也不说如何拿到的原因，只是眉眼上翘看我道：“他既然为妖，凝聚千年修为的内丹上便是他的生机所在，而这座供他栖身十几年的蛇像上，残留了他的一缕精魂。”
“阴身坠入忘川虽毁，但你偏偏是九阴之身，以自身温润内丹，每逢月圆，日月精华充盈之时，以你的精血温养这缕精魂，能让他重铸阴身也说不定。”
尽管希望渺茫，但是听到了转机，我的心激动起来。
青姬眉梢唇角跳跃，见我这副模样泼了一盆冷水：“你也不要高兴的太早，虽说树苗终有成为参天大树的一天，他的内丹让你凡人之躯寿元增加不少。”
“可重铸阴身并非一朝一夕之事，说不定耗尽心血，寿元枯竭，到头来也不过是竹篮打水，若是知道永远等不到他彻底醒过来的一天，你还会这么做吗？”
我一笑，抬眸盯着她感激道：“谢谢！”
说完，我转身朝着门外而去。
青姬大有深意的一笑，声音像从远的地方飘来：“既然你选择走这条路，可莫要忘了你我之间的约定。”
我拿着他的蛇像，回到了白水村，第一件事便是重新拾干净神龛，将神像放了上去。
“虽然你的血能温养精魂，但一缕阴身重铸，不是简单的事，你真的要这么做吗？”叶红衣眼神充满思绪的盯着我。
我知道她说的很委婉，我也知道这件事很难很难。
或许，需要余生。
我站在门口，看着远方苦涩的一笑：“我现在，也只有他了。”
面具男或许能感同身受，也知道我心意已决，纵使看我的眸光透着道不尽的言语，但他最终还是没有说一句话。
他是岐山之主，身上也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只是跟我说了几句话，还是离开了。
叶红衣陪了我几天，离开的时候也是眼神复杂，长叹了一声没有再多说什么。
如今诺大的村子已经荒芜，只剩下了我一个人。
也只有我一个人独留了下来。
每当月圆时，我都以精血温养神龛里的蛇像。
每天我都习惯在神龛前站许久，怔怔地抬头凝望着那蛇像。
最初我心里期盼着蛇像能突然出现一些反应，幻想他能突然就出现在我身后。
甚至想象着他那熟悉的声音，能突然在耳畔响起。
可随着时间流逝，我的心有些麻木了，期盼也变得平淡。
只是，内心的执着却不曾丝毫减缓。
幸四和秦七在阳世时，也会前来陪我说话，看得出来，秦七以往说话和那副模样都会让我笑。
只是慢慢的，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了，就是佯装出来的笑，也显得牵强。
叶红衣也会时长来看望我一次，甚至面具男也来过不少。
每次叶红衣倒是跟我能说不少话，只是他，尽管有千言万语，但似乎不知道该如何表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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