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1章 山雨欲来
东方颖连忙说道：
“师父，那我们赶紧去见我母亲吧，颖儿一刻也不想再等了……”
以柔师太拿起挂在竹墙上的一支拂尘，不急不忙地说道：
“颖儿，十八年都等了，也不急在一时，不管遇到什么事，都不要乱了方寸，要做到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猛虎趋于后而不分心！”
“你可知当年你母亲灵芝夫人，为何会留在栖霞山中，而不跟你一同随为师去海南岛吗？”
东方颖泪花闪闪地摇头道：
“徒儿不知，徒儿无能……眼见分离十八年的亲生母亲近在咫尺，徒儿实在是不能心如止水，无动于衷啊……”
以柔师太慨然道：
“这倒也是人之常情，是为师太过苛求你了。”
“也罢，就让你的母亲灵芝夫人，亲口来跟你说吧！”
随即对门外喊道：
“妙辉，你进来吧。”
竹门“吱呀”一声推开，妙辉师太走了进来，对着以柔师太躬身道：
“师尊，您有何吩咐？”
以柔师太淡然问道：
“师父对你的交待都安排好了吗？”
妙辉师太恭谨地说道：
“师命不敢有违，徒儿都一一安排妥当了。”
以柔师太拂尘一摆，宣了句“阿弥陀佛”，对东方颖笑道：
“颖儿，这就跟为师去见灵芝夫人。”
东方颖喜不自胜，说了声好，将那方锦帕折成豆腐块，小心藏于怀中，以柔师太指了指她桌子上的湛卢宝剑：
“颖儿，把湛卢剑带上。”
东方颖有些不解：
“师父，咱们是要去见我母亲，为何要徒儿带着兵刃？如此，岂非对我母亲的不敬？”
以柔师太正色说道：
“如果只是单纯去见你的母亲，自然无需携带兵刃此等不祥之物！然而在你母亲隐居之地的周围，遍布豺狼凶兽，今日你我师徒，当为其驱除干净。”
东方颖暗自一惊，明白了师父所指的“豺狼凶兽”，应该指的是心怀不轨的恶徒，也许就是当年追杀师父和母亲的恭王府鹰犬。
当下东方颖杀心顿起，依言抄起桌面的湛卢宝剑，抱着剑鞘脆声应道：
“徒儿谨遵师命！胆敢冒犯我母亲，不管是谁，定要把他们打入十八层地狱！”
以柔师太莞尔一笑，对妙辉师太说道：
“妙辉，这外面就交给你们了，你们可要做好这只黄雀，不可错过这个好机会了。”
妙辉师太合掌颔首道：
“请师父放心。”
东方颖在旁听得这两个庵主师太的对话，做为身经百战的她来说，心下已经明了，必是师父早就吩咐二师姐，做好了应对那帮恶徒的计划。
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二师姐妙辉师太应该跟师父盘算好，要将对方一网打尽了。
可惜没有听师父把其中很关键的一段情节说清楚，母亲灵芝夫人为何会逗留在栖霞山中，而且十八年未曾离开？
还有那个恭亲王奕欣，又跟自己是什么关系？他到底是不是自己的生父？他难道会对灵芝夫人的失踪或者是叛逃善罢甘休，彻底放手了吗……
只是现在她已经没有工夫细问以柔师太了，只盼着早点见到生母灵芝夫人，沐浴亲情。
当下以柔师太戴好尼姑帽，披上一件袈裟，率先朝房外走去，东方颖也跟二师姐妙辉师太打了个招呼，便提着宝剑紧随师父出门。
二人来到碧云庵门口，那个守门的仪静旁边，已经又多了一个小尼姑，跟她一左一右分站两边，见到以柔师太和东方颖出来，便一齐躬身行礼道：
“徒孙拜见师祖……”
以柔师太轻轻点了点头，飘然迈步向南边一条花径小道行去。
东方颖原本要牵了一旁的马儿，让师父坐上去代步，不过转念一想，或许路途并不遥远，以师父的修为，又何须多此一举，为车马所累？
于是便没有去牵马，而是脚步急掠，追上以柔师太，师徒二人一前一后，越过一片紫色的诸葛菜花海，穿过一处一线天的岩缝，走过了古拙晦涩的禹王碑。
其后又是一片枫树林，出了枫树林，眼前地势平坦，平地当中竟然出现一座废弃的营寨，残垣断壁，石础地基依稀可见。
以柔师太停下脚步，说这里就是当年满清乾隆皇帝南巡行宫的前锋营驻地，当年太平军也曾在这里驻扎过，时光如梭，这一切都只能是望风凭吊了。
东方颖雄心勃勃地说道：
“师父，不用可惜，如果您愿意，以后徒儿还可以在这里给您再建一座大营盘，拱卫金陵，岳峙雄江，守护这一方水土。”
以柔师太哈哈一笑，说道：
“好个小家伙，你这股豪气倒是比师父还要惊天动地，就只怕师父是看不到喽，毕竟岁月不饶人啊！”
东方颖忙说道：
“师父太小看徒儿啦，您起码还能再陪伴颖儿六十年，难道这一个甲子的时间，徒儿还建不出一座营寨来？”
以柔师太微笑道：
“真是会信口开河，师父再活六十年，那不成老妖精了？少贫嘴了，你看一看对面，能否发现些什么来？”
东方颖闻言一凛，当即运用目力，向着对面山腰仔细观察起来，这一看果然发现了不少非同寻常的地方。
在三十丈外的山坡地带，一座小院子掩映在水杉与海棠之间，茅舍三间，原木为墙，松枝为瓦，蔷薇为栏，古朴自然，若非仔细观看，还真发现不了。
东方颖还发现，在那小院两边，开垦了两块菜地或是药田，地里一片绿油油，生机盎然，迎风飘来的空气之中，似乎还能闻到淡淡摄人的异香。
除此之外，离那小院子再往上约有三四十丈的高处，矗立着一座凉亭，亭中俨然站立着三五个武林人士打扮的男子，俯视着下方的院子和谷地上的师徒二人。
东方颖还能觉得在那座亭子周围，似乎潜藏着更多的高手，林中飞鸟盘旋，不敢落足，天空乌云蔽日，却有刀光剑气闪烁吞吐。
东方颖全身内息陡转，真气澎湃欲出，凝声道：
“师父，果然有不少豺狼窥视在侧，他们是冲着我娘来的吗？实在可恶！”
以柔师太淡然道：
“也可以这样说吧，因为你的娘亲灵芝夫人，她同时也是一位精于医药的大行家，她守在此地，就是为了研制一味稀世神药，不管是武林人士，还是高官权贵，都对这种神药趋之若鹜，垂涎三尺，志在必得。”
东方颖渐渐有些明白，母亲灵芝夫人为何会在这里隐居不出，而那个位高权重的恭亲王为何迟迟按兵不动，盯着灵芝夫人，却不急于下手，原来都是为了得到那味神药。
她心间一动，问道：
“那师父，是不是只有这座栖霞山，才有研制这款神药所需的药草？或者是淬炼的矿石泉水？”
以柔师太夸赞道：
“还是颖儿你最聪慧，一点就通，正是因为如此，你娘亲才不愿随师父南下琼州，而是坚守在这里，以自己为诱饵，牢牢将那些贪欲之徒吸引在栖霞山之中。”
东方颖又是愤怒又是担心，她急切地说：
“今天我一定要把娘亲从这里救出来，她在这群虎狼环视的地方呆了十八年，徒儿身为她的女儿，怎么能再容忍娘亲受这等委屈……”
“她是不是就在山腰的院子里？我现在就去把她救出来！”
东方颖说着就要往对面山坡冲去，以柔师太左手急出，一把扯住了徒弟的手臂，轻声叱道：
“冷静一点！师父就是怕你冲动，坏了为师跟你娘亲布下的大局！要是能够这么简单，将灵芝夫人带离这个地方，为师还需要等待十八年吗？”
东方颖急道：
“还要怎么冷静？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师父你告诉我呀……”
以柔师太胸有成竹地说道：
“快了，你还不相信为师跟你母亲吗？等一会儿见了你娘亲，她自然会告诉你其中内情和成果，离最终的成功已经为时不远了。”
“颖儿，你再仔细看看右边的松树林，里面是不是还潜藏着一支人马？”
东方颖强自压下激动的心情，转头朝着右手边百丈之外的一大片松树林望去，果然可见那里也是烟雾缥缈尘土轻扬，里面应该也是驻扎着大队人马，隐隐还有人喧马嘶之声。
不由得更是恼怒，恨不得立即拔剑冲杀过去，将他们全部歼灭，解除母亲周围的威胁。
只是她也明白，这里面潜藏的人马，必然不是普通官差或者兵勇，一定是那个恭亲王精挑细选的王府侍卫。
虽然单打独斗不值一提，但是仗着人多势众，训练有素，加上配合默契，甚至可能有洋枪，那将是十分难缠的，不然以师父的武功，也不用如此忌惮。
更何况师父刚刚说过，她和母亲已经有了精心布局，再联系之前跟二师姐妙辉师太所说的“黄雀”和“大好机会”的话语，自己还真是不能乱来。
于是只好咬了咬牙，对以柔师太说道：
“果然松树林里面也有埋伏，师父，他们是恭亲王派来监视的侍卫吗？”
以柔师太点头说道：
“是的，松林里的是恭王府的侍卫，人数不少于一百人，大多是奕欣的亲信好手，个个武功都不弱，几个头领还有配枪。”
“而山顶上的那批人则是江湖中贪图神药，意欲染指的武林豪杰，黑白两道都有，这么多年来，得知这个秘密的武林中人越来越多，此刻聚集在山岭上的估计也有五六十人。”
“我和你娘亲，还有你二师姐、大师姐，以及栖霞寺的武僧，已经商量好了，就在这一两天，等你到来之后，就实施计划。”
“先让他们两拨人自相残杀；此前为师已经安排人放了消息给恭亲王奕欣，他必然闻讯赶来，不管两拨人火拼之下谁胜谁败，奕欣都会杀人灭口，独吞神药。”
“等到他自以为可以功成身退时，我们安排的人马再四面八方合围，与你我师徒里应外合，必能将恭亲王那个刽子手送上绝路。”
听得以柔师太说出全盘计划，东方颖又是佩服又是彷徨，那个悬在心里一直不敢问的问题又冒了出来：
不知道恭亲王奕欣跟自己的身世到底是什么关系？也许这个问题只有等见到母亲灵芝夫人，亲自问她才能清楚了。
东方颖不再迟疑，不再冲动，深吸了一口气对以柔师太说道：
“原来师父跟师姐们已经有了这么周密高明的安排，那徒儿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这就跟师父前去见我的娘亲。”
以柔师太说了声好，牵着东方颖的嫩手，缓步向着对面山坡行去。
东方颖强压心跳，目不转睛地盯着前面小院子中的屋舍，既希望此刻柴门能够忽然打开，那个多次出现在梦境和脑海中的母亲形象会成为现实；
又害怕那个生命中的至亲之人，猝不及防地出现在自己的眼前，让自己无所适从，不知该如何面对……
就在她魂不守舍，胡思乱想的时候，只感到右手的掌心一紧，被以柔师太大拇指按压了一下，说道：
“颖儿，快看，你娘亲可能是感应到你的来临，准备要出门来迎接你了……”
东方颖心头一震，急忙抬眼朝上看去，只听得“呼”的一下，中间那间屋舍的柴门猛地推开，一位身穿杏黄色衫裙，盘着头发的美貌女子，跨步走了出来。
她走到两株海棠树中间，蔷薇篱笆墙之内，探头向下看来，一张如画似仙的粉脸令两旁的嫣红海棠花都黯然失色，一双含春带怨的美眸看向以柔师太和东方颖。
她一见到东方颖，立时脸色一喜，伸手猛地抓住海棠花的一根枝丫，微张檀口，叫了一声：
“啊……你……你是……”
东方颖一见到这位黄衫女子，也是心头一颤，再也移不开眼，她发觉这位女子长相跟自己竟有七八分相似，也是鹅蛋脸儿，剑眉星目，自有一股英气，更兼一份风韵。
似乎已经不用多说什么，两个人四目相对，与生俱来的血脉连结在彼此心间回荡。
以柔师太放开了东方颖的手腕，东方颖手酸脚软，一身的内功和轻功竟无用武之地，一段三四尺高的木制台阶，竟是迈不上去。
她嗓子都有些哑了，颤声喊道：
“我是东方颖……您……您是……灵芝夫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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