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妞妞和范世贤的张罗下，几天后，杜文礼便和妞妞一起将烧烤摊支棱了起来。
摊子就摆在杜文礼住处附近。
他住处附近人流量挺大，两人从下午摆到晚上。
每天的收入比起像保安、服务员这种工作的工资都要多一些，虽然在杜文礼眼里，这点小钱他真的不那么看得上。
但毕竟自己也今非昔比了，他只能先干着。
好在，有妞妞的陪伴，父女俩每天在一起边干活，边聊聊天，他的心情也逐渐好了一些。
面子什么的，也能从心理上学会渐渐放下了。
范世贤和孔婉婉都来偷偷看过杜文礼的烧烤摊，见他能重新振作起来，干起了小本生意。
妞妞以后终于不必再为这个父亲过于挂心了。
两人也都暗暗松了口气。
穆方婷是听孔婉婉打电话聊天告诉沈小北，然后沈小北又打电话聊天告诉她，她才知道杜文礼如今的现状。
有次晚上八点多，她也忍不住偷偷开车过来看了看杜文礼。
在烧烤架的烟雾缭绕中，见到杜文礼像个厨子一样系着围裙，一张透着沧桑的脸在灯光的映照和炭火的烘烤下，显得满面红光的。
此时正在和妞妞一起忙得不亦乐乎地一边烤着串，一边招呼客人。
看起来，平凡而充实。
她站在不远处默默看了会儿，轻轻笑了笑，便转身离开了。
离开时，杜文礼烤好了一个客人的烤串，打包递给客人时，一个抬头，余光恰好见到了她还未走远的背影。
只是定睛打量了这个熟悉的背影一眼，杜文礼便知道，她是穆方婷。
她竟然偷偷来看他了！
他以为，她真的对他无爱无恨，毫不关心了，原来，她对他，心里还是残留了一丝情义在的。
够了！
真的足够了！
杜文礼对着那抹走远的背影，扯出一抹笑容，悄悄湿了眼眶。
然后假装是被炭火熏的，抹了一下眼角的湿润，继续热火朝天地烤着串……
94年夏天。
何娜因为在狱中表现良好，获得减刑几个月，提前放出来了。
沈小北和穆方婷一起开车去接的她出狱。
在狱门口，沈小北热情地张开双臂，抱住何娜道：“小何，恭喜你终于获得新生！”
“何娜，欢迎你出来！”
“谢谢沈总，谢谢穆总！”
“这三年多，要不是你们经常来看我，经常开导我，我也不可能能提前出来，真的谢谢你们……”
“好了，小何，今天是辞旧迎新，从头开始的大好日子，不能哭。走，咱们上车说吧，我们先带你去外面好好吃一顿。”
何德何能，出狱能有曾经的上司与老板来接自己，何娜心里又激动又感动。
抹了抹泪，便被沈小北和穆方婷一起亲热地拥上了车。
三年多了，深市这座城市又有了明显的变化，高楼大厦变多了，街上的行人与车辆也变多了。
这让何娜既感到有些新鲜，又觉得有些畏怯。
她怕自己已经融入不了这座城市。
“小何，你想吃什么菜？带你去吃川菜怎么样？让你好好地辣一辣，感受下热烈的烟火气。”
“好，沈总你做主就行了。”
“行，那咱们就去川菜馆了！”
何娜在狱里的伙食一般比较清淡，所以沈小北特意带她去川菜馆调节下寡淡了三年多的味蕾。
同时也想让她尽快建立起对生活的热情。
三人到了一家川菜馆，点好菜后，何娜仍然是一副拘谨的样子。
完全不复她曾在酒店做前台时，活泼热情的性子了。
三年多失去自由的狱中生活，是真的让一个年轻女孩像彻底变了一个人。
变得老了，沧桑了，落寞了，也毫无自信了。
“小何，你想好做什么工作了吗？如果还想在酒店做，我和穆总都可以安排。”
“谢谢沈总，不过，我……我不怎么想在酒店做了，我不想再每天面对那些来来往往的客人。我觉得，我不适应。”
“行，没关系，不想在酒店做，咱就不做。”
“那你想做什么呢？是不是还没想好？没想好可以慢慢想，休息一段时间，慢慢调整一下状态也行。”
“不，沈总，我不想休息！”
何娜有些激动地表示道。
然后可能意识到自己的情绪有些过于激动了，面色随即露过一抹窘迫。
语气放缓了些接着说道：“在里面，我已经休息了三年多，已经够长了。我现在只想快点工作，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好，既然不想休息那就不休息，那你想好做什么工作了吗？”
“嗯……我想去厂里上班。”
“去厂里？挺好啊，厂里的工作环境比较单纯，的确是比较适合你现在的状态。”
“我也是这么想的。而且，沈总，我在里面学会了缝纫，我想，去您的服装厂里做个普通的车工，应该还是能胜任的。”
“你在里面学会了缝纫啊？那太好了，怎么之前每次去看你，都没听你说过？”
“呵呵，这又不是什么光荣的事情，我不好意思说……”
何娜低下头，有些不好意思地回道。
“虽然不光荣，但也是值得赞赏的嘛！”
“既然你会缝纫，那去服装厂做个车工，自然是再合适不过了，挺好，挺好！那你什么时候想去厂里，我送你去。”
“后天吧，这两天我想去打扫下我那个房子，买点生活用品，然后就跟您过去。”
“好，那后天我去接你。”
“哎，谢谢沈总为我费心了！”
虽然坐了三年多的牢，但在牢里学会了一门谋生的技能，这对何娜来说，也算是一个很大的收获。
不然，她出来还是只能做那些没什么技术含量，工资低，靠吃青春饭的活儿。
在服装厂做车工，虽然辛苦。
但是只要你技术好，手脚麻利，就能多劳多得。
有些老车工每个月的工资，比车间主管都要高不少，在厂里干过两三年，就能在老家盖栋洋气的楼房起来。
是属于在城市的打工人群中，看起来不起眼的高薪职业。
谈妥何娜工作的事后，沈小北笑了笑，随口问道：“小何，你想去看看杜文礼吗？”
杜文礼的事，何娜在狱中时便已经知道了。
她没想到，他竟然那么快沦落到这么凄惨的地步。
乍听到这样的消息，她没有感到幸灾乐祸，没有觉得有终于泄了恨的快感。
她只深深感受到了因果报应不爽，这个无形却真实存在的人间规则让她感到一股后怕。
跟杜文礼比起来，她觉得自己，应该已然算幸运的了。
她只是失去了三年多的自由。
可她还有儿子，有房子。
有两个一直记得她父母的嘱托，从而一直关照她的上司与老板。
还有，她如今也建立起了，再也不敢用违法犯罪的方式来泄恨与报复他人的敬畏之心。
她并非一无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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