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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大雪山上.吾以吾血荐轩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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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承天见碧儿久久无语,神伤的神情让人怜惜,只想拥来安慰,只可惜在他内心最深处依旧是礼教大防,决然不可以越雷池一步,否则于礼仪不附,所以虽然心动却要守礼为仁。赵碧儿见袁承天看自己的眼神之中分明流露出万千的留恋,却还要佯装无所谓,其实心痛只有一个人知道,旁人又岂能窥伺一个人心底的心事。

袁承天看了看死去的苏和泰,心想要不将他埋葬。赵碧儿看出他的心事,便说道:“咱们还是快走,此地不宜久留,大师兄虽白天放过了你,晚间未始不会对你下杀手。”袁承天道:“只是我们就这样走,对他不管不问。”他的目光看向那地上的苏和泰。赵碧儿嗔道:“阿天你怎么老是优柔寡断,婆婆妈妈,仿佛女子一般,对别人总是悲天悯人,独独对自己不知道关怀?”袁承天道:“我也想的,可是不知为什么事到临头总是这样?这毛病真的难改!”赵碧儿道:“所以你总是被别人伤害,也许你对什么都宽厚仁慈,别人都拿你当傻子,戏弄于股掌之上,你却不自知自觉?阿天你醒醒好不好?这世道变了,已不是先前的那样,人人藏着害人的计谋,人人为着自己的利益而去无情地伤害别人,你明不明白,人心鬼域,世人皆说鬼之可怖,然而他却未伤我分毫,世人皆说世人仁爱,可是却自相残杀,毫无仁慈礼仪可言,你说是鬼恶,还是人好?”

袁承天无言以对,想想也是如若掘地为墓,那么事必耽误时间,只怕大师兄赶来,他们二人再要走脱已是比登天还难——只因他此时依旧麻木不仁,行动依然有些不便,所以如若大师兄傅传书赶来,那么他们二人便是必死无疑,先前也许傅传书还会对他们二人手下容情,而现在却未必,因为他已为功名利禄所惑,对旁人尤其师兄弟更是容不得非议,所谓魔入心道,已是到了欲拔不能的地步,便是娘亲白莲花和爹爹赵相承亦是无法开导于他,所以几乎是遇神杀神,遇鬼杀鬼,遇人杀人的境地!这也是无法可想,因为世上之人不尽相同,鬼有千面,人有万心,所以非恶既善,非善既恶,是以世间有忠义乾坤的英雄,有人卖国投敌的奸贼;英雄好汉为万世敬仰,而背信弃义,投敌卖国的奸贼为万世唾弃!

夜光寒冷下,赵碧儿用木板车拉着袁承天走在崎崎山路,虽然辛苦,心中却不累,因为可以看着袁承天,这样两个人如果一路走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烂也不后悔。袁承天心有不忍,便要赵碧儿停下来,他要行走。赵碧儿不为所动,冷冷说道:“什么时候了,你还兀自倔强?”袁承天见她汗水从额角流下,心下实在不忍。赵碧儿又道:“现在不是你要强的时候,须找一个安全处所以避追杀,否则咱们两个人决无幸理?你死事小,难道要清心格格为你伤心欲绝?”袁承天无言以对,只有任她所为。

两个人说话之间,听到远处有野狼骇人的叫声,在深夜中尤自骇人。现在已远离那囚人的石牢,可是如果大师兄要追来,似乎仍难逃脱,——因为赵碧儿是一人驾车而行,所以行动难免迟缓,不如大师兄的轻功来得快,所以只有埋头前行。前面白茫茫大雪,深可尺余,人陷上去,犹难拔足行走,更何况一车一人更是艰难。

袁承天见状便让赵碧儿停下,自己下来,不无伤心道:“碧儿,你为我活命而甘受此苦,我于心何忍,莫如你去吧!大师兄想来决然不会伤害于你,因为你是师父的女儿,亦是……”他忽觉自己失言,便打住了,不再说话。赵碧儿听他一番言语,心中起了涟漪,心想难道阿天知道大师兄是我爹爹的儿子?她正犹疑间,忽然从对过窜跃而来几头闪着绿光的野狼,向着二人冲来。赵碧儿随手拍断车辕以为武器,左右手交叉,作势格斗。袁承天见雪地一株枯树,便随手折了枯枝,以为武器。这几头野狼见他们二人手中有木棒作为反击武器,亦是心有所忌,不敢贸然冲上,只是逡巡而视。

忽地为首那野狼嗥啸一声,其余几只野狼便忽啦啦地分开,形成包围之势,意在让他们首尾不能相顾,个个击破。袁承天知这野狼惯行伎俩,便看了一眼赵碧儿。二人无须多言,心意相通,便自背靠背,以防野狼忽起偷袭。二人正全神以备要与群狼鳌战之时,忽然雪地一人如白练一般,如飞而至,手起剑落之间竟而将群狼斩杀于剑下。袁承天和赵碧儿二人愕然之间,这人身形已至,不阴不阳桀桀道:“师妹,师弟让大师兄我找的好苦?”原来是大师兄傅传书——他们本要避而远之,奈何大师兄如附骨之蛆,终究还是找来了。

他又说道:“我为你们杀了这野狼,你们不谢我?”赵碧儿道:“谁要你假惺惺卖人情。”傅传书听了并不恼怒,看着师妹赵碧儿,见她看袁承天的眼神满是柔情蜜意,心中便有种说不出的痛楚亦或是无奈。他将剑缓缓入鞘,大声道:“我要你们好看?”赵碧儿不卑不亢道:“你待怎样?”傅传书阴侧侧道:“也不怎样,只是要你们二人伏首认罪?”袁承天见他盛气凌人,不可一世的样子,反问道:“伏什么首,认什么罪?我们又没有作奸犯科,不比有些宵小之辈行那下三滥的不耻之事?”傅传书道:“你们在石牢中杀死苏和泰便是死罪,——更何况这苏和泰可是朝廷命官,他的阿玛可是坐镇全疆的伊犁将军,握有生杀大权,是为封疆大吏。你们竟敢杀了他,不怕伊犁将军苏宁杰和皇上追究么?”

赵碧儿道:“大师兄你是汉人抑或是满洲人?”傅传书不知赵碧儿所问何故,不加思索道:“我自然是汉家儿郎,岂是满虏?”赵碧儿道:“这就对了,你是汉人,说着汉语,却为何一心为异族效力?”傅传书不以为是,说道:“岂止是我,天下尽有许许多多汉人为朝廷效力,岂但是我?”

袁承天这时说道:“师父时常教导我们为人要义气千秋,忠义乾坤,心中要有民族大义,不可忘却自己的本来邦国,本来汉人身份,——因为我们终究是寄人篱下,这种亡国的悲伤但凡天下有志之士都感同身受,但凡心中尚有轩辕皇帝的意念,便不会忘却这国仇家恨!我们昆仑派历代掌门先祖皆是出尘之士,决不与有司衙门交接,本着和光同尘的想法潜心修道,以期将来有匡扶汉室江山之一日,虽然如此,他们决不浑浑噩噩,看似不食人间烟火,置身世外,实则济世为怀,心念天下百姓,乱世下山济世,盛世全身归隐山林,天下每有瘟疫便广施丹药符禄以救万民。大师兄你难道忘了本派的信条?你受朝廷敕封这件事便做得大大不得!非但不对,而且忤逆于教规,你如果执迷不悟,一意孤行,只怕将来成为本派的罪人?”

傅传书听袁承天这番话,啪地一声随手将雪地里一株枯树拍折,大声道:“我自有行为规范,又不是不懂事的三岁小儿,却要你管?”袁承天见这位大师兄现在已然忠言逆耳,别人的话他什么也听不进去,看来今日非要拿他二人重回昆仑山上,否则他决然不会退去。

赵碧儿道:“大师兄你巴巴地追来,却待怎样?”傅传书道:“也不怎样,要杀人犯法者受到律法制裁,否则以后岂不是人人都可以肆无忌惮杀人无算?”袁承天道:“为恶之人自然当死!大师兄你为什么利欲心重,非要深陷泥潭而不自知?”傅传书道:“世上每个人做事规责不尽相同,我觉得我的行为毫无过错,所以一定要坚持!你们来手就缚吧,也许伊犁将军苏宁杰见你们自首会网开一面,不追究死罪,只受体罚也未可知?”

袁承天笑道:“大师兄你要拿我们领功请赏,只怕也没这样容易?”傅传书冷笑道:“是么?只怕此时此地由不得你。”这时赵碧儿走来毫无忌惮,冷冷笑道:“大师兄这此行此举,大违侠义之道,前有忤逆师父之举,今又要同门相残,可说不可救药!”傅传书向前迈进,雪地发出簌簌声响,立刻有尺深足印,目光中闪着噬人的杀意,厉声道:“袁师弟,我劝你好自为之,还是束手就缚,否则你会死得很难看!”袁承天道:“生死由命,那就看天意吧!”傅传书道:“好,看天意如何决裁!”

此时虽然已是春日,但是在这边疆苦寒之地,犹有冬日之冰冷。雪地茫茫,仿佛已不见边际,此已离玉指峰已远,寥阔天空阴云密布,经这冰冷的北风一吹似乎也冷人肌肤,让人心中生寒。好在三人虽衣衫单薄,但身有武功加持,所以并不怕冷。风卷起雪来,漫天飞舞,雪地中有些许苍松,间或梅树,那梅花犹在枝头开放,在雪白的地中犹为刺眼,白红相间不由让人臆想生死一念!

赵碧儿左手紧紧握住袁承天的右手掌,一股暖流流向袁承天的周身,心想:原来她还是喜欢我的,可是我内心深处似乎并不完全有她,清心格格……清儿……也许才是我一生的最爱……

傅传书见此情此况,气得无以复加,恼恨道:“当下,你我还卿卿我我,不知礼仪……”赵碧儿脸上一红,撤手退后。袁承天见大师兄,知他恨碧儿一心于他,而对他这位大师兄枉顾,你说他能不气恼生嗔?因为得不到,所以耿耿于怀,在傅传书眼中得不到便要毁了,也不让别人得到,所谓:我负天下人,不教天下人负我!

雪花又起,起先小如蔷薇花片,其后愈来愈大,仿佛扑天盖地,将三人都罩上了一层大雪,眉眼之间都是白茫茫一片,只见傅传书手中长剑舞动技击,以剑运气,但见得空中一片剑气纵横,向着袁承天周身要害一一罩去,似乎要一剑洞穿这位夺其所爱的小师兄。只是不能,袁承天岂有不知这位大师兄心肠狠毒,已与先前判若二人,心志心魔已深,旁人已然无法唤醒,只有慧剑斩心魔!赵碧儿见二人厮杀,心中着急亦是无法,她真的好担心其中一人因而死去,那是她所不愿意看到的场景,因为一个是大师兄亦是同父异母的哥哥,另一个是念兹在兹的小师弟,所以在她心中谁都不可以死,因为他们都是至关重要——谁都不可以死去的,但是武功格斗必有生死,这也是无法避免的。

袁承天此时苦于手中无有兵刃,只有以一双肉掌格斗,只是不敢硬撞硬,因为鱼龙剑亦是威力非常,所到之处皆是披靡所向无敌。因为傅传书自身不能驾驭那轩辕神剑,是以将之封印在本派的无量殿中,以避免其剑气伤人,所以这次他只身前来追杀这位袁师弟,随身带的却是本派掌门信物——鱼龙剑——以示自己才是本派的第三十四代掌门,先前赵相承所授于袁师弟的掌门之位,只是私下相授,作不的真,他才是名正言顺的昆仑掌门!

袁承天以掌对剑,终是落了下锋,是为鱼龙剑威力非常,非是常人可以抵御,所以便见败迹,处处避让其锋芒,因为剑气纵横,便是一不留神便有性命之危,自己死倒不打紧,只是此地留下赵碧儿便有性命之危,因为这傅传书未始不会对赵碧儿下手,因为只要赵碧儿活着便会将他这无耻行径说出去,为天下人知道,那么他这掌门之位毕竟做不下去,所以以傅传书之行事做风决然不会放过她,所以他不可死,不能让大师兄奸谋得逞,因为那样一来不知将来天下要死多少人——因为这位大师兄为人桀骜不驯,为一己之私似乎可以杀人无算,所以不可纵容他,但是现在此情此景,自己似乎力有未逮,保全性命有余,想要制伏大师兄却难。

傅传书见袁承天节节败落,步步向悬崖边退去,心想:今日你要活命只怕也难?他忽地长啸一声,跃身而去,直直向着袁承天袁师弟而去,、手中鱼龙剑如狂蛇乱吐,一式“又见轩辕”一剑如虹,向着袁承天当胸便刺。袁承天身后是目不见底地万丈悬崖,下面隐隐传来骇人的毒虫爬动嘶嘶地声音。袁承天只有后退,心中闪过一个念头,心想:难道今日有难?忽地苍穹最阴暗处闪过一道极亮的流星,拖着长长尾巴,闪过天空,似乎将黑暗的天空划为两半,——这是天煞孤星——袁承天本命星座——是他一生的命运所羁,无法摆脱罹难与痛苦,仿佛唯有挣扎旁徨中,似乎已别无它途?

剑已临近,似乎便可一剑洞穿。傅传书脸上得意地笑,伤佛看他如死人。忽地风雪又来,碧儿纵身一跃,裹着风雪冲来,挡在袁承天身前,大声道:“你要杀袁师弟便连我也一起杀吧!”傅传书见状,气得脸色铁青,愤恨道:“碧儿,你何必这样傻,快快闪开,否则我一时失手伤着你,你后悔可就来不及了。”赵碧儿此时已萌和袁师弟同生共死,因为她看穿了世间太多尔虞我作,杀人放火罪恶勾当太多太多,仿佛永远无法去匡扶,只有眼睁睁看那无辜的人而去,内心久久无法平静,虽非始作俑者,可是却无能为力,可说也是间接杀人,因为见到有人犯罪你都置之不理,不是一样有罪恶么?你以为你置身事外,便是明哲保身,可是那无辜受害者,谁给他天理公道?

赵碧儿不为傅传书言语所动,对他的说话仿佛没有听动。傅传书见碧儿不为所动,心下大怒,长剑一送,便要洞穿二人,送他们二人上路。袁承天见碧儿舍身卫护自己,心下感激,知道此刻多说无益。眼见这鱼龙剑寒芒刺来,两人如果不动,只有受死的份。当此生死关头一念之间,他不再犹疑,伸手拿碧儿腰带,两个人跃身向万丈悬崖坠下,两个人此时心意相通,只一个念头:便是死也不再这位大师兄得逞!傅传书见他们相偎相依坠下这目不见底的万大悬崖,更加气愤,见两个生死与之,全然没把这位大师兄放在眼中,这真是岂有此理之事?

他跃身抢到悬崖边,只见下面黑沉沉,一股股冷风吹来,摄人心魂,似乎还有狼嗥的叫声传来。他只有悻悻而去,心想他二人非死既伤。

袁承天和碧儿一路从上而下坠下这万丈悬崖,看来是必死无疑!赵碧儿此时紧紧抱紧袁承天身体,仰头可见袁大哥英俊的面容殊无惧意,视死如归,天地之间犹见大雪茫茫,片片联成席片,将人裹紧其间,不分眉眼,只见白茫茫,成了冰清玉洁之世界。赵碧儿此时可以和袁承天呼息相闻,好想这一生一世抱着不分离,只可惜这人间美梦容易碎灭!

两个人一路下滑,在风雪缠裹中不得心意相通,两个人竟尔亲近的所此,呼息之间,竟有些迷离。忽然间撞到突兀而出的山石之上,竟而将身上的雪击得纷碎,亦是将袁承天从迷离中唤醒,心中不由得连连自责,自己怎么可以在此生死一念之间还想着儿女之私情,实在不应该。碧儿见袁承天脸上愧色,知他定是自责修心不到,定力不足,可是世间的情之一字害死多少人?

袁承天见下滑速度加快,心中不由骇然,自己死了还可,怎么能连累于碧儿,想到此处,百忙中伸手去拿,还好一株突兀于山石的枯松正被袁承天拿住枝叶,两个人下滑之势这才缓一缓,仿佛可以有救。不料一阵狂风吹来,吹动二人的身体来回摆动,只听喀地一声松枝断折,两个人又一路下滑,山石将二人身体发肤磨擦的不堪,皮肤有血渗出,袁承天倒不觉得如何,反而这位如花容颜的师姊何曾遇到过此种状况,所以不免呻吟,透着柔弱的本性。袁承天便于仓卒之间将碧儿举过头顶,腾出另一只手于山石之间勾搭而上,虽然无济于事,但总胜于无,两个人下滑速度便缓。袁承天低头看时,只见这万丈悬崖之下已是万径无物,只见白雪茫茫,也是那干野兽见雪大便自躲入山窟之中避雪,只待雪晴之后再自出来觅食。

还好雪大,两个人虽重重跌落谷底,却无大碍。碧儿四下张望,不见有异,只见一条长长的道路向北延伸,只不知通往何处。眼下当务之急自是如何走出这谷底,可是在这茫茫大深谷中如何才能走出去,但靠两个步行似乎也决难办法,便是不受伤的情况下也难走出,更何况二人均气力消耗许多,又况且又下着这样泼天的大雪,所以更加艰难,可是如果坐以待毙又是不成,这也不合乎袁承天的性格,他是越是艰险无比的环境下越要坚强,决然不会灰心丧气,一蹶不振,谁也不可让人自行消沉,因为他是袁承天——是袁督师后人,肩上有万千重担,天下兴亡,道义所在,也不可以自甘消沉,否则那也不是他袁承天了!

茫茫无边的雪地,谷底的冰冷气息让人不寒而栗,天空中是灰蒙蒙,让人的心情无异又沉重起来!碧儿偎依在袁承天肩臂,语声轻柔道:“阿天,你心中一定坏我,否则你可以一个人自行脱身;而今可好咱们坐困愁城,这一切全是我的不好,否则何至于此呢?”袁承天用手抚摸碧儿的秀发,说道:“你还记得那次偷偷溜上昆仑之巅,拜祭你娘亲的情形么?”碧儿道:“阿天,那时节我已喜欢你,不知为什么喜欢一个人,怎么也忘他不掉。也许在你心中只有清心格格,别的人你也许根本容不下?我是个多余人,也许是我自作多情,心心念念要和你在一起,你私下里却瞧我不起,一定心底里暗笑我自己多情,这又怨得谁来?阿天,你说你难道心里从来便没有我的影子,抑或根本没有?”

袁承天痴痴望着天空中犹自下得大雪,喃喃道:“鸿蒙初开,谁为情种?碧儿不是我不想,只是我不能够,因为喜欢一个人仿佛是冥冥之中已然注定,是谁也无法分开的。我是天煞孤星,一生孤苦,凡周遭之人皆受我伤害,尤其至亲之人,我的娘亲,我的爹爹,他们皆在我幼小之时离我而去,在这世上留下我一个人讨生活。碧儿你知道别人伤害我多深,我本可以以牙还牙,可是我内心深处却是悲天悯人,觉得他们也不尽都是坏人,想来他们内心深处亦有良知,可是我完全的错了!这世道非我想像之美好,处处藏着害人的计谋,我有时也心灰意冷,便想但愿青山藏我身,不管世上兴亡事!可是我却不能,谁教我是袁督师后人,是袁门少主,虽然袁门中精英殆尽,可是还有些许兄弟要我扶持,我诚然不可以懈怠,别人可以有懈怠的理由,可是我却不能!碧儿你从来都不会知道我心中有多苦?——因为我曾经在苦难中经历过那折磨人的辛酸,那种在别人嘲笑卑视中过活,是种怎样的难受,只有感同身受的人才会体会到那生不如死的滋味,所以有时我也倔强的不近乎人情,那是我性格使然。”赵碧儿看着袁承天痛苦的表情,心想原来阿天受过这么多苦难,却是无人帮负,他只有一个人在忧患苦难中挣扎,所以有时便沉默少语,独处一室,仿佛大漠荒原的孤寂地一只狼,但他内心却是纯朴,从来没有害人的计谋,既便如此,别人依然看他如怪物,处处觉得怪异不近人情,可是谁又知他曾经在苦难中挣扎过,在忧患中苦苦过活,所以他内心孤独和痛苦,谁人为他疗伤?在这苍茫人世间,他仿佛只是个过客,然而上天赋予人的生命,每个人各有不同,所以不可自暴自弃,唯有在艰难中涅盘重生,方可入正道,所以天下英雄多是出自底层,便如当年洪武大帝朱重八,出身不可谓不低贱,可是他从来不放弃心中的理想,为着心中信念永往直前,义无反顾投身于家国民族大义中的事业中去,以至后来功成名就,将那蒙元逐入漠北,天下重归正朔,可说天下帝王无出其右,功勋盖世!

赵碧儿见他的脸阴沉的可怕,仿佛便要发作,可是他知道袁大哥的内心有多痛,只是不愿向别人倾诉,有苦也埋在心中,不让人知。此时此刻想起以往种种情事,怎不痛不自禁,几乎便要放声大哭,像个天真的大孩子可以痛痛快快哭一场,是怀念那世的娘亲和爹爹,还有思而不可得的清心格格,虽然他们己然不可以在一起,可是心念却是相通的,是世间任何人所无法强行分开,终究爱一个人要到何等地步才会生死以之,那管世俗的眼光看待,我只行我路,何必在乎别人的看法,只因今生失去,来世未必可得,所以今生要好好珍借,不可辜负心上人,然而世间谁人做到,只有一颗痛苦灵魂在深夜中煎熬,所谓相思无药,唯有自度,旁人皆是无能为力,也许只有眼睁睁看着所爱之人远去,毫无办法!

赵碧儿见袁承天的脸色转来,便轻轻说道:“阿天,你又想到了伤心事——抑或想到已故去的娘爹?”袁承天嗯了一声,背负起她,艰难在雪地行走,心中只是一个念头,便是我死,也不可以让碧儿受苦受难,自己一力承担起这磨难!也许那世的爹娘看到自己如此坚强也该当欣慰,自己要做一个顶天立地的人,决然不会做一个浑浑噩噩的人!

走出里许,袁承天已是汗水氤氲,头发已然湿透,口中喘着气,走路已十分吃力,因为每迈一个脚步便深深踩下去尺许,才行拔出另一只脚,如此行走如果是常人早已累得动弹不得,饶是袁承天是身有武功,内力绵绵不绝,否则早已寸步难行。

赵碧儿心下不忍,说道:“阿天,你放下我,我可以走的,我不要你背负我!”袁承天倔强道:“不可以,便是我死了,也要你活着!”。碧儿不由哭泣道:“你为什这样傻?我不要死,便是死我们也要一块死,否则这世上孤孤单单留下碧儿一个人好苦!既便活着也无意味,所以阿天你决然不可以去,我……”她再也禁不住哭泣起来,让这一生的委屈尽情哭泣,看风吹雪飘,仿佛天地同悲!只因看到这两个苦命的人,在这世间苦苦挣扎,也许太多的泪水流不尽,不知故乡在那里?袁承天一生孤苦无着,来自何方,去往那里,皆是不知?今生我是谁?来世谁是我?无人可答,天地茫茫,渺渺茫茫不可知的是一生的命运!

袁承天咬紧牙管,还要背负碧儿前行,纵使前途无望也要去争!碧儿一向好强,强行下来,不料扑通跌扑在雪地竟而起之不来,——原来他们二人从悬崖跌下一路下滑,肌肤多有滑伤,袁承天还好,有内力加持不妨事,可是碧儿却是不行,她武功内力毕竟有限,所以身子一软倒在雪地,再也起不来。袁承天道:“碧儿你又何苦?”他将碧儿从雪地里抱起,拍打厚厚的白雪。碧儿此时再也忍之不住,哇地一声哭了起来,她用力在袁承天肩臂狠狠咬了下去。袁承天不为所动,知她心中有太多的委屈,此时让她尽情发泄,也是好的,否则憋在心中定然会生病,那样便棘手,因为此时二人身陷万丈峡谷,天上飘雪,地上有雪,能走出峡谷都是不可想像,如果此时她再生病,那可不是雪上加霜,所以便是心痛他也不出声。

碧儿见他不说话,反而生嗔,哭泣道:“阿天,你为什么不说话?”袁承天苦笑道:“你要我说什么?”碧儿恨恨道:“你岂难道是个木头人不成?”袁承天道:“是有如何?不是又如何?”碧儿道:“我恨你瞧我不起。”袁承天道:“那有的事,我有资格么?——在我心目中碧儿你是神仙中人,不食人间烟火,——而我只是个草莽汉子,怎值得碧儿你偏爱?”碧儿冷冷道:“你这只是借口,你以为我不知道,自从你和清心格格相识以来便完全忘却了咱们的情份,仿佛我是个多余人,而她……”她忽地晕厥过去,大约是内力冲撞,经脉混乱所致。袁承天大惊,忙放下她,忙出指点中她人中穴,又于她手背处点其合谷穴与内关穴,此三穴皆为醒脑开窍之重要穴道,往往可以立竿见影。

待碧儿幽幽醒转,只觉周身暖融融的,不觉寒冷,心中好奇,用力睁开困倦乏力的眼睛,入眼只见身处木屋之中,屋中正有青泥炭炉烧得毕毕剥剥地响,一个人正背对她往炉中添炭,不远处正躺着袁承天,似乎也失去知觉。只见这人转来而来,头上的帽子掉了下来,一个圆滚滚的脑袋,他翻身从凳子上下来,赵碧儿这才看清此人相模,有手无足无脚仿佛是个圆球,碧儿何曾何曾见过此种人形,骇得花容失色,满脸惊怖,脑海中不由闪过古人所谓的“人彘”,不过那“人彘”比这更为可怖,更为惊人。这人见赵碧儿惊怖的样子,安慰道:“姑娘你不必害怕,我是人不是怪物。”他向袁承天瞧了一眼,说道:“袁公子怎么又行跌落这悬崖,记得先前也是和一个女孩子落下悬崖,被在下所救,今日好巧,我在高处发现你们都没了知觉,倘若四下狼豹四出觅食,你们二人焉能活命,天幸让我看到将他们救到此处。”这时袁承天悠悠醒转,见是公输止,正是当年救他和清心格格的那位世外高人,——只是现在他怎么又自行搬到此处,不明所以?

公输止看出袁承天的心中疑惑,说道:“袁公子不瞒你说,自你们走后,伊犁将军苏宁杰便派他的公子苏和泰几次三番要我出山,左佐大事——其实我何尝不知道他所说的共佐大事只不过是要我协助他绞杀这南疆北疆的反清复明势力,你想我岂能冒天下大不韪,去做这天理难容的事?如果我真那样做了,岂不为江湖同道不齿,我公输止虽不肖,然而亦知民族大义,礼仪廉耻,忠义乾坤,义气千秋,决然做那为人所不齿的事!袁公子,江湖中的强盗也非都无良之辈,亦有英雄厕身其间,正所谓:盗亦有道,岂难道我不如他们?”

袁承天道:“所以你便搬到此处,躲避骚扰?”公输止道:“我本离群索居,奈何天地之大,无一净土。”袁承天道:“先前何不重出江湖,干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名垂青史为后世所敬仰?”公输止摇摇头道:“我久观天象,苍穹运行各为其政,星辰起落有时,紫薇星座依旧光芒,其旁星座皆要退避,难以夺其锋芒,可见世间纵有英雄起事亦是无望,所以在下便无意于家国民族事业,只想长相厮守这边陲之地,只是今日恰巧在下闲来无事夜观天象,忽见天宇中北斗七星中第四颗和第七颗之间天煞孤星先前日日夜夜还是忽明忽暗,而今夜忽然默然无光,垂垂欲流,其情势甚是骇人,而且忽然直坠向这下面深谷,在下便情知公子有难,是以驾着木鸢下谷探看,正见公子和这位姑娘劳乏所至,人事不醒,天幸让在下撞着,便将你二人搬上木鸢,飞上这山崖,否则可难说了……”

袁承天道:“前辈活命之恩万难相报,受弟子一拜!”公输止道:“公子千万莫如此,这三天三夜你们的内息已趋平稳,你们完全可以行走,已无大碍!”赵碧儿诧异道:“岂难道我们已晕迷了三天三夜?……那么昆仑派我的爹爹和娘亲只怕有难?”公输止道:“我看不会,因为星座各为其它,我见你爹爹的星座虽然黯然只是微弱,并未灭亡的迹象!所以赵姑娘你不必为你爹爹和娘亲担忧!”他从赵碧儿说话口吻中不难猜出眼前这位如花少女便是赵相承的掌上明珠。

袁承天刚欲说话,忽然木屋之外传来嗖嗖声响,接着有人大声斥喊道:“大胆公输止,勾结忤逆乱党,还不将那杀人放火恶贼交出来,否则将你的房子烧成白地,尸骨无存!”木屋之中三人齐齐惊诧,顾不别的,齐齐推开木门,只见白茫茫大雪山上黑压压的众多清兵,只见一个个手持红缨长枪,更兼红缨帽子更见杀气腾腾。在这众清兵前头是多福安,其后是侍卫头领,左侧是红智上人还有一干将军府的武士,人人都透着杀人的气势。

公输止和袁承天三人见这阵势,丝毫不惧。公输止上前说道:“你们是什么人?擅闯在下的府邸?”多福安见他说的可笑,伸手一指那座木屋,长笑声中从旁兵士手中夺过弓箭,燃烧火把一箭射去,正一箭射中,木屋便毕毕剥剥地燃烧起来。公输止大怒道:“浑小子,你要死!”一名军官怒斥道:“大胆逆贼!你可知这位可是摄政王爷的四阿哥,还不下跪领死,否则让你们一个个尸骨无存!”

公输止道:“夺我山河占我地,你们的恶行还不够?鸠占鹊巢,是无天理!”多福安道:“大胆逆贼,死在临头还知悔改?”他又侧目看了一下袁承天,冷呵呵道:“袁承天你胆大包天,竟敢杀死苏宁杰将军的公子苏和泰,罪在不赦,你还不伏诛,授首过来?”袁承天道:“那苏和泰要杀人,岂难道在下只献颈受死,天下焉有是理,他死,是他罪有应得,也怨不得在下,换言之,今日你们强行杀人放火,毁人大屋,难道便天经地道,光明正大?”多福安被袁承天问得无言以对。红智上人看情形不对,挥手让众清兵万弩齐发,向着三人射来。公输止道:“小人伎俩,卑鄙无耻!”只见他向雪地一块突兀的大石拍去,只听轰隆隆声响,大地竟而裂开个大口,深不见底,原来这公输止早先已在此设下机关,便是防着朝廷官兵来犯,不意今日却用着。

这个裂谷将他们分开,气得多福安大怒冲冲。红智上人不以为怒道:“四阿哥莫生气,他有机关,咱们有红衣大炮将他们轰地魂飞魄散!”多福安刚要问红衣大炮在那里,只见红智上人一挥手,身后白茫茫雪地有众士兵推着红衣大炮来,有人掘雪为道,所以行走并不困难,而速度之快让这位久居京都的四阿哥瞠目结舌!他那里知道当地人对这大雪习以为常,并不奇怪,掘雪开道更是手到擒来,是以行军打仗颇不懈怠,可见这伊犁将军苏宁杰治军有方,是以朝廷才委以重任,节制南疆与北疆广袤的边疆土地!

此时袁承天他们身后是悬崖,退无可退,前进又不能,因为公输止已操动机关将大雪山一分为二,裂开深谷,所以似乎唯有死路一条。

多福安道:“你们若要活命,我命射长索过去,你还有生还希望,否刚死路一条,何去何从你们自己选吧!”

袁承天看了一眼赵碧儿道:“碧儿你怕不怕死?”赵碧儿坚毅道:“和你在一起生死无惧!”袁承天用手握紧赵碧儿纤纤玉手,感到心中一片空明,觉得人人皆有大限,又何必去斤斤计较于生死之外的事情!

公输止见状,不无愧疚道:“是在下害了你们。”袁承天道:“前辈是晚辈不好……”忽然对过多福安不耐烦道:“你们既然不为所动,休怪我多福安无情。”他向后面押解红衣大炮示意开炮。耳轮中只听惊天动地一声巨响,一团火球向着三人所处方向射去,着地四下爆炸开来,只见四下雪花乱飞,裸露出大雪之下的山石,可见威力之大。

多福安四下眺望不见三人踪影,心想莫非三人被炸得魂飞魄散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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