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地之外，隔了无数无边无垠的大域，不知名的某个地方。
“塔塔~”
一条青石板小路上，黑白儒衫的清冷女子正慢慢走着，腕间朱红色的小葫芦摇摇晃晃。
离开蜀地之后，她心情大好，不在偷偷酗酒了。
喝酒这种事情，以后当然要光明正大的！
曹紫月顾盼生姿，眉目间自带一种书卷之气，就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女子。
她摇着还剩一半酒的朱红色酒葫芦，随口道：“老薛，二先生说蜀地将会有无法预料的事情发生，不准我去蜀地，可我还是去了，也没有发生什么怪事阿。”
“姑娘你是偷偷去的，等回去了，浩然天尊免不了要罚你去抄书了。”薛祭酒无奈的应了一句。
曹紫月乐呵呵回道：“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抄书就抄书，反正从小就就抄习惯了。”
薛先生忍俊不禁，便又道：“姑娘，蜀地没发生怪事，不正好，不然你的师弟呆在蜀地，也很危险。”
“要是蜀地发生怪事就好了，正好让他受点罪。”
曹紫月哼了一声，她那个唯一的师弟，大体还是好的，就是有些行为可算不上君子，让她有点咬牙切齿。
两人随即不在言语，继续往前走。
不知怎么的。
曹紫月突然有点不安起来，连二先生都无法预测的事情，那究竟会发生什么？
“希望危险不要太大。”曹紫月心里这样暗自祈祷着。
忽然。
曹紫月疑惑扬起头，看向天空。
刚才还晴朗着夜空，突然飘起了雨点。
“沙沙~”
下雨了。
一场黑色的雨！
曹紫月脸色大变，连忙转头望向蜀地的方向，那里弥漫了一层黑色的迷雾，什么也看不清了。
六月初一这天，下了一场黑色的雨，席卷了整个东荒大地。
……
蜀地黑龙潭地界。
激烈的战斗刚刚停歇。
“隆隆~”
漆黑的潭面上还未平息，三大至尊术的威能还在震荡，一些翻滚着的白色泡沫卷上了岸边。
赤色真龙妖灵的尸体飘在滩面上，像是一座小型山脉，缓缓沉浮。
姬灵玉，嬴扶苏，白鱼和尚正准备攻入黑龙潭底，谋取那关乎证道的终极之物。
战圈之外。
一座万丈高山上。
“咛~”
.一道伟岸的身影傲然站立，头戴紫色星辰冠冕，一身紫袍飘荡，漫天的幽寂星光，都自然而然的聚集过去了。
这个人位于璀璨星光中，却毫无违和感。
朝歌！
朝歌是人族的五大传奇之一的东皇，位列至尊之下最强的那一拨人之一，也是中州紫薇神朝当之无愧的顶梁柱，在万古长城之外的妖魔之地，亦赫赫有名。
在那张阴阳宫列出的天榜，也叫陆地神仙榜的榜单上。
朝歌名列第四。
这意味着，至尊之下，他位列人族第四！
有一些传闻，在星空之下，除非至尊级别的存在出手，否则朝歌几尽无敌。
事实上，这个传闻，在一定程度上，是真的。
朝歌面无表情，眼神深邃，看着远处进入尾声的黑龙潭战场上，心里在想着一些事情。
突然。
朝歌眼神一凝，背后浮现出了一幅不断旋转的万古星象图，遮天蔽日，他皱起眉看向黑龙潭底，似乎感应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这件事情有古怪，我似乎理所当然忽略了一些危险的因素。”
东皇朝歌往前踏了一步，便直接来到黑龙潭上空，随意一步，便是缩地成寸，一步千里，这种莫名强大神通。
朝歌正欲再探究竟。
突然，他脸色骤变，停下了脚步，抬起头，看向天空。
“沙沙~”
黑色的雨滴下了起来。
“刷！”
刹那之间。
朝歌的身躯倒飞出去，消失不见，半空中，带着星光的血雨如同披挂一道彩虹，倾洒而下。
黑龙潭之上。
一片诡异的寂静，针落可闻。
姬灵玉脸色惨白，看向嬴扶苏，抬起颤抖的手指道：“嬴扶苏，我好像看到倒飞出去的身影是东、东皇，朝歌国师？”
嬴扶苏面目呆滞，呼吸急促，浑身恐惧的颤抖：“真的是、是朝歌国师。”
一瞬间。
道法通天，传闻星空下无敌的东皇朝歌倒飞出去了，那是至尊之下最强的一批人之一。
而出手的东西，却连影子都没有看到。
“阿弥陀佛，我佛说，此地有妖孽，恐有大祸，当退。”白鱼和尚一向慈宁的脸上，头一次出现了惊骇之色。
“啪嗒~”
一滴黑色的雨水，落在了白鱼和尚锃亮锃亮的光头上。
白鱼伸手抹了一把，置于眼前，他的脸色变得极度惊恐，想到了一些恐怖至极的传言。
“我佛说，此地，不宜久留，二位也快走吧，潭底的终极之物，不要再想了，非我等可染指之物。”
颤抖的话音刚落，白鱼便抽身欲退，不在想着证道之物，更加不去想那个西天欲渡却不能渡的人了。
事实上，白鱼到了这最后的时刻，还未真正见到那个不可渡之人。
姬灵玉和嬴扶苏此时，也注意天上下起了黑色的雨，顿时联想起了一些传说，也欲急忙后撤。
“刷！”
一道璀璨的星光如虹，从无穷远处冲了过来。
东皇朝歌去而复返。
此刻。
东皇朝歌的身上星辉弥漫，一颗颗明亮的星辰在缓缓沉浮，将其耀的几近一尊神王。
但是
在朝歌的胸口处，却有一道深可见骨的爪痕，无法愈合，带着黑气的血不断流淌而下。
“你们现在就远离蜀地，能走多远走多远，这里不在是你们这些年轻修士，可以留下来的地方了。”
紫薇山的朝歌国师，本该是站在修道最高山峰的那一批人，此刻却在惶恐的出声。
天地之间。
究竟有什么东西，能让一位接近至尊的存在，说话都颤抖了起来？
“朝歌国师保重！”远处，九幽山的黑长老闻言，快速施法赶来，驾驭云彩，带起姬灵玉就走。
黑长老同样一脸惊恐，他是魔道巨擘，知晓得远比姬灵玉等人多，意识到了一些恐怖的事情正在发生。
“善！”另一边，一个褐色袈裟，两耳硕大，面色金黄的大和尚，也出现在白鱼和尚面前，一把扛起白鱼，就施展神足通遁走。
等到姬灵玉和白鱼走后。
东皇朝歌，转过身看向嬴扶苏，表情变得温和，缓缓出声道：
“扶苏皇子，日后你收收小性子，处事切不可在随心所欲了，天下修士天赋在高，将来总还是在你之下的。
至尊体无敌于天下又如何？整个天下都是紫薇体的！”
朝歌自然知道，昨日嬴扶苏返回蜀皇城，是干什么去了，他只是懒得去说。
因为，修士的寿命太长了，能够容许犯一些错误，朝歌本想着等嬴扶苏吃了亏，在去教导的。
世间，往往自己撞破南墙得到的道理，总是深刻一些。
但是现在，来不及了。
朝歌国师笑了一下，温声道：“嬴皇子，将来，不朽的万古长城与紫微山，还得依靠你和赢扶摇公主镇守的。
大道之路，愿你一帆风顺，天命所归！”
在这种近乎遗言的话语中。
嬴扶苏顿时感到一种悲哀的情绪，难以抑制的涌上心头。
嬴扶苏声音沙哑，泪眼朦胧道：“国师，我们还有浩然天尊，他一定会赶来的。”
紫微国师叹了口气，道：“此时，万古长城外，或许已经不太平了，那里才是真正需要天尊的地方，蜀地，有我一个人就够了。”
嬴扶苏还想再说话。
但是，朝歌神色一正，大袖一挥，斗转星移，嬴扶苏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紫微！”
朝歌神色肃穆，深吸一口气，不再犹豫，眼中万古星云图疯狂旋转，漫天的星辰纷纷震动，不断坠落了下来。
“紫微帝临！”
同样是和嬴扶苏一样的至尊术。
但是，这一门至尊术，在朝歌的手里已然大成，他本来就是天底下最接近至尊的那一批人，此时施展至尊术，威力大到无法想象。
“轰~”
漫漫星辉之中，一尊尊贵的紫色帝王法相顶天立地。
头顶星空，脚踩大地。
三万里蜀地在其脚下，已然很小。
这才是真正的大道修士该有的力量！
“昂昂~”
九条万丈紫龙，盘踞在紫色帝王之后，极尽威严，吼退了四方天空的黑色雨点。
朝歌紫袍飘荡，立于巨大的帝王冠冕之上，如同一尊傲然的神王降临人间，他骤然暴喝出声。
“老龙王，万古长城内，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是么~”
虚空当中，传来一声浩荡的回应之声。
九天降黑雨，这是传说中某位妖族无上存在，行走人间的伴生领域。
黑色的雨点落下。
“轰隆隆~”
极高的苍穹之上，裂开一道巨大裂缝，传出来极其恐怖的声音，犹如鬼魂在呼喊。
“朝歌，既已知是我降临此地，还不速速退下，还是说，你已经心存死志了。”
隐隐间，黑色的雨幕，凝成了一只黑色龙头的影子，庞大到无法想象的地步，塞满了整个天空。
“呼~”
粗重的龙息从鼻腔中喷出来，涌在顶天立地的紫微帝王法相身上，这座顶天立地的法相，便布满不可愈合的裂纹，出现了将要崩裂的迹象。
仅仅是寻常的呼吸之气，就要将至尊术紫微帝临瓦解掉，已然恐怖到一定的地步。
能够做到如此地步，只有一个可能。
对方是一位至尊！
至尊境，这是一个多么尊贵的称谓，在圣人不出的年代里，这就是天底下真正的主人。
苍梧海的老龙王。
没有人知道老龙王到底活了多少年，只依稀记得，在上一代明曌天尊还在替人族遮风挡雨的时候，他就已经活跃在所有人的视线里。
老龙王是天下河海共主，很多流传的神话传说当中，都有他的身影。
“老龙王，纵然你是至尊，但是万古长城内，不该是你来的地方。”朝歌依然还是这句话，即便他的身躯在老龙王的呼吸中鲜血淋漓。
老龙王嗤笑一声，道：“为何？”
朝歌怒气冲冲，沉声道：“难道，你已经忘了昔日我族儒圣在万古长城上，定下的规矩了么？”
在遥远的时代，人族有圣的最后一个年代。
儒圣横压诸天，一言压万古，他亲手种下了息壤长城，并强势的与几位妖族圣皇定下了人间的一些规矩。
其中有这样的一条规矩。
万古长城不倒之日，人间不见大妖！
末法时代的几万年里，从来就没有修为有成的妖魔，敢正面违抗这条亘古不改的规矩，擅自越过长城。
而镇守万古长城，也逐渐成为了所有人族修道士无法放下的职责。
老龙王垂下眼皮，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嘴角裂开，嘲讽的笑道。
“儒圣？这是一个久远的称号，但是，死了几万年了，他的规矩谁还会去遵守？你们人族该是再一次，匍匐在我们妖魔面前的时候了！”
朝歌咬牙切齿，竭力反驳道：“老龙王，痴想妄想！”
“你真的这么觉得么？”老龙王反问道。
“咚！”
下一秒钟，一根龙须撕裂了天穹，笔直洞穿了顶天立地的紫微帝王法相，无数的星辰因此爆了开来，陨石纷纷坠落大地。
朝歌也被同时钉在虚空中，挣扎不得，血溅星河。
一根龙须轻轻一触，就让被称为星空下无敌的朝歌去了半条命。
至尊之威，极尽恐怖，随意一击，就能够造成无语伦比的破坏。
虚空中。
朝歌气息虚弱，咳嗽了几声，却突然大笑道：“老龙王，你这一击本可直接杀我，但是你没有，你是在顾忌着什么？”
老龙王，起了兴致，问道：“朝歌，我是至尊境，有什么可顾忌的？说来听听。”
朝歌沉默了一下，突然狂笑道：
“老龙王，我猜你是怕我死了后，浩然天尊会让你……再也走不出东荒！”
浩然天尊，这是这个时代，人族唯一的一位还行走在人间的至尊境。
在这个人族无圣的时代里，有一个叫做陈清源的黑白儒衫读书人，独自一人守护了人族三千年。
有他在一天，万古长城便牢不可破，人族修道士可以安心修炼，不用担心妖魔侵扰。
“陈清源确实是一个让我们妖魔头疼的人类。”
老龙王闻言赞同的点头，搅动着的龙须停顿了一下。
但是，老龙王旋即脸色一变，眼神嘲讽道：“然而，朝歌你觉得人族的浩然天尊，他还来的了么？
多少万年了，恐怕，你们人类已经忘记了什么叫做……亿万妖魔叩长城！”
亿万妖魔叩长城？
朝歌面色死灰一片，骤然想到了一些古籍中的恐怖记载。
难道这个时代，就是劫难的开端么？万古长城一破，他们这些当代的修道士，都将是整个人族的罪人。
朝歌摇头颤声道：“不可能的，怎会如此，难道你们所有的妖魔，连儒圣留下的规矩也不管不顾了么！”
老龙王的巨大头颅在虚空中浮沉，出声道：
“万古长城以外，万妖国的九尾王亲自出征，亿万妖魔为将兵，征伐人间做战场，人族的末日到了。
朝歌，你说在万古长城的安危，和证道的终极之物之间，你们人族的唯一的至尊，陈清源会选择哪一样？”
朝歌不明所以，
老龙王玩味一笑，脸色变得寒冷，出声道：“其实我们更愿意浩然天尊，将人族缥缈可笑的大义弃之不顾，一心只为证道，他到这里来的话。”
“浩然天尊到这里来，会怎么样？”朝歌吐着血，虚弱不堪。
“陈清源来了，那我们就方便，斩掉你们人族唯一的至尊了。”
老龙王咧嘴狰狞一笑，露出粗壮如山峰的龙牙，泛着幽幽寒光。
“我们？”朝歌突然瞪大双眼，想到了一些不好的事情：“难道擅自越过万古长城的，不仅仅只有你一个？”
“若我孤身前来，是有点担心被留在万古长城以内的，但是，妖族不是你们人族，至尊可不是只有孤零零一个。”老龙王嗤笑一声。
网已经撒下来了，就看浩然天尊往哪边钻了！
其实左右都是死路，不过一边晚一些，另一边立刻就要死了。
“滚滚大势之下，陈清源一个人，挡不住的。”
老龙王浑然不顾精神恍惚的朝歌，颇为怀念的在自言自语。
“二十年前的事情，以一位人族至尊的陨落开始，总该再要以一位人族至尊的死，作为落幕的。”
星空之下，朝歌面如死灰，脑海里头一次迸发出，浩然天尊一定要要以人族大义为重的至贤之人的奇怪想法。
因为，假设大道无情一点，为了个人的证道路，要来取那件终极之物。
那么浩然天尊，人族最后的至尊境，可能就真的要死了。
然而，世间的事情，总是难料，经常朝着最坏的方向发展。
就在这时。
“轰~”
遥远的地界里，突然爆发出一股至强的气息，往此处而来。
犹如寒冬里，骤起的一声惊雷。
老龙王将寒冷的视线看向远方，讥讽笑道：“看来，你们的天尊没有选择去万古长城，在他眼中，到底还是自身的大道更重要一些。
既然如此，那关于证道的终极之物，以及陈清源的命，今日，我们就一齐收下了！”
在关于证道的东西面前，谁都不能免俗！
漫天黑雨之下。
朝歌魂不守舍，喃喃道：“天尊，你不该来的，会死的……”
在这个妖魔横行的浑浊时代，难道三千年的守护之路，浩然天尊已经厌倦了么？
东荒大地上。
继九天降黑雨之后，再生异相。
虚空生经文！
“叮！咛~”
寂静黑暗的大地上，虚空徒然生出一个个金色的文字，排列成行，铺成道路，构成一句句至圣先言，大道圣音。
一页页金色虚幻书页，飘舞在天地间，从遥远的地方铺就而来。
“哗哗~”
这每一个文字都蕴含至理，散发着金光，像是天地间骤起的一道光，破除了永寂的黑暗。
“咛咛~”
金色文字铺天盖地，至圣经纶书页依次前行，山峰之颠，城池上空，树枝梢头，一时之间，全被这些凭空出现的文字和经文所覆盖。
这是浩然天尊将要降临的前奏！
浩然天尊脚下，即是浩然天下。
“陈清源，你终究还是来送死了。”
老龙王浑浊的瞳孔里，涌现出一丝难以抑制，疯狂的惊喜。
忽然。
“轰！”
一个巨大的东西落在了黑龙潭上，像是一座白色的山。
一看到这个如山般的东西，东皇朝歌先是一阵惊愕，然后便是极度的惊喜。
老龙王浑浊的眼中，倒映出那个白色的山状事物，脸色阴沉下来，眼中的惊喜顿时化为汹汹怒火。
老龙王抬过头，缓缓开口。
“陈清源，这是九尾王的头颅……你斩了他。”
那是一颗白色的狐狸头颅，比山还大，柔顺的雪白毛发上染着黑血，那双琉璃般的眼睛是一种不可置信，像是临死之前见到了极恐怖的事情。
九尾王本该在万古长城前，挂着妖印。
但是此刻，九尾王死了。
死在了人族的浩然天尊手里，一位至尊级别的妖王就此陨落了。
世事难料，似乎有一些事情脱离了某些人的掌控，朝着某些无法预料的方向前行了。
金色经纶之下。
一道温厚的嗓音响起来，像是直接出现在所有人的心头。
“我斩道而来，为浩气长存！”
黑白儒衫的中年读书人一步落下，出现到蜀地之上，周身伴生出无尽的飘荡的金色经纶书页。
那个以一人之力，比肩神明，并且亲自将上代儒家天尊赶出至圣山的读书人，来了。
在陈清源的脚下，就是浩然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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