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心恍惚颤了颤眼睫，明明隔着口罩，偏又觉得像是没有阻隔，他的唇都贴在了她耳朵上似的。
或许少年的嗓音本就是偏哑的，再刻意压得很低很沉，就像羽毛轻轻在耳蜗里撩了一圈，很烫很痒，让她大脑空白，只有不能避免的心动感侵袭而来。
她已经很确定，他在撩她，故意的。
如果是别人，刚认识就这样，她肯定会很厌恶，认为他过于轻浮不要脸，还会翻脸让他滚蛋。
可身边这个少年……
沈心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不但没有厌恶他，竟然真的被他撩到了。
嗯，好朋友牵一下手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不是吗？
这样想着，她就像着魔了似的，屏着呼吸，当真松开了紧紧抓着书包的手，然后轻轻的，将柔软小手放进了他摊开的掌心。
他的掌心也很烫，几乎是贴上的瞬间，沈心面颊更红，屏住的呼吸都沸腾在嗓子眼里，再将她周身都烧得发烫。
她瞬间清醒，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
她竟然真的去牵他的手！
沈心瞬间清醒，忙要将手收回来，刚动，他五指收拢，将她的手紧握在了掌心。
“牵都牵了，还躲什么？”
少年声音带笑，手格外有力，紧紧包裹着她让她挣脱不了。
沈心面红耳赤，偷偷看一眼手术室门前走来走去的蓝烟以及赶来陪在她身旁的苏沐，然后压低声音，“秦唯寂，你放手！”
“不放。”
他忽然无赖，眼睛里都是笑，身体放松靠在椅背上，手却始终紧紧握着她的。
声音也很低，像蓝烟之前跟她说话时一样，和她咬耳朵，“好朋友不都是这样牵手的吗？”
他掌心真的很烫，贴着她的肌肤，沈心觉得自己掌心已经冒了汗。
她有些恼羞成怒，想着自己刚才真的魔怔了，才会被他糊弄。
“才不是，我和蓝烟都是女生，你是男生，男生和女生怎么能随便牵手呢，好朋友也不行！”
他好奇的问她，“那男生和女生如果牵手，又是什么朋友？”
他问她这话时，眼神格外无辜，好像真的很懵懂。
沈心想也未想，“那当然是男女朋友了！”
他眼神轻动，染上薄笑，拖长声音“哦”了声，“那，心心和我牵手了，我们就是男女朋友了是吗？”
说话时，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他的指腹在她手背上轻轻摩挲了下，又酥又麻，却也比不上他接下来的话让她心尖发麻，他问她，“是不是，女朋友？”
“？”
沈心被他的无耻惊呆了。
这真的是早上初见时那个冷漠的少年吗？
一天之内，他就从冷漠变成了无赖。
他这是被夺舍了吧？
“你别胡说八道，我和你我们才刚认识，什么男女朋友……”
她脑子嗡嗡的，挣扎的力道也大了些，咬着牙，“你赶紧放开我，不然我要生气了。”
话刚说完，一道略显尖锐女声刺破了医院的安静，“阿祁，阿祁他怎么样了？”
伴着声音而来的，还有急促的脚步声。
沈心转眸，便见到苏沐的父母得到消息急急赶了过来。
两人脸色都不怎么好，因为太过着急，也没注意到坐在一旁的沈心和秦唯寂，而是直冲着手术室那边去了。
手术室前的蓝烟见到他们，身形微顿更加不安。
苏沐见状也皱紧眉，忙上前几步，“爸，妈，大哥他……”
没等他将话说完，苏沐的母亲魏茹已经将他推开，“你给我让开！”
苏沐脸色微变，他父亲苏盛丰对他摇摇头，示意他别说话。
而魏茹已经冲到了蓝烟面前。
蓝烟紧咬着唇，双手交握着，格外不安，“阿姨……”
魏茹冷声，“别叫我阿姨，我可不配做你的阿姨。”
蓝烟目光微颤，低垂下眸。
沈心见状怕蓝烟被欺负，下意识想要起身。
毕竟魏茹见到她，怎么也要给几分面子不会太过分的。
可秦唯寂却紧紧握着她的手，阻止她，“乖点儿，乱动什么？”
沈心很烦，“烟烟她……”
秦唯寂轻声打断她要说的话，只说，“她早晚都要狠下心做出决定的。”
沈心闻言一怔，轻咬唇沉默下去。
她很清楚，秦唯寂说得是对的，蓝烟的确不能再跟这两兄弟这样纠缠下去了，要怎么做，她应该做出决定了。
如果这回能让她彻底狠下心来，也许是好的。
她安静下来，甚至连要将手挣扎出来都忘了，任由他紧紧握着她的手。
秦唯寂垂眸，看着她那只小手乖巧而安静的躺在他掌心的模样，唇角弯了弯，“这里太吵，我们下去等。”
他说着，拎起她抱着的书包挂在肩头，牵她起身。
沈心还没反应，已经被他带着起身走了两步。
她回头，手术室门口魏茹正紧紧盯着蓝烟，“阿祁他父母在国外，这么多年他都是跟着我们长大的，我就当他是亲儿子般。如果他有什么事，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蓝烟紧咬着唇，声音哽咽，“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魏茹冷笑，“我哪里敢听你这句对不起，是苏家对不起你才是吧？”
她恨蓝烟几乎是恨得咬牙切齿，“你倒是给我说说看，我家阿祁和阿沐到底哪里对不住你，你要这么害他们？闹得我们家宅不宁，让他们两兄弟针锋相对几乎变成仇人，是我们苏家对不起你才对。”
蓝烟闭上眼，眼泪不停的落，却找不到话反驳。
苏沐见状脸色很难看，“妈，这事儿跟烟烟没关系，是大哥……”
“你给我闭嘴！”
魏茹转头，又恨铁不成钢的盯住他，“跟她没有关系，你这意思是我说的不对吗？那你告诉我，如果不是她，你大哥现在会躺在手术室里吗？如果不是她，你和你大哥会变成现在这样的关系吗？”
“你大哥父母从小不在他身边，把他交给我和你爸爸照顾，现在他变成这样躺在手术室里，如果他有个什么，你让我和你爸怎么跟你叔叔婶婶交代？”
苏沐也咬着牙，脸色冰冷，“烟烟不喜欢大哥，本来就是他一厢情愿，烟烟拒绝过他很多次，是他自己不要脸……”
清脆的巴掌声打断了他的话，苏沐捂着脸，低垂下眼。
蓝烟双手紧握成拳，却没有上前关心询问。她很清楚，她现在越是说话，魏茹会越生气。
而魏茹手微颤着，恼怒质问，“谁许你这么说你大哥的？”
苏沐咬牙不语，苏盛丰适时上前揽住妻子的肩，劝慰道：“好了，他也不是故意的，现在重要的是阿祁，就别在这里吵了。”
魏茹闭了闭眼，将愤怒咽回去，最后到底还是忍无可忍道：“苏沐，我现在就告诉你。不管她喜欢的是谁，她和你没有可能，我绝对不会允许这个害得你和阿祁兄弟反目的人嫁进苏家，你趁早断了心思……”
不等她的话说完，苏沐忽然冷笑，“有时候，我真的很怀疑，其实苏祁才是你亲儿子吧？”
魏茹彻底变了脸色，不敢相信的看着苏沐，苏盛丰也严厉起来，“苏沐，你怎么跟妈妈说话的？”
气氛越渐紧绷僵持，蓝烟到底是没有办法再沉默下去，她轻声开口，打断了这场争执，“苏沐，别跟阿姨这么说。”
“烟烟……”
“……”
沈心已经被秦唯寂牵着转过走廊，越走越远，而他们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小。
她最后听到的是蓝烟说的，“阿姨说得没有错，的确是我的错……”
沈心眉心收紧，她还是觉得不能就这么走了，她想回去看看蓝烟。
可秦唯寂牵着她的手一直朝前走，根本不给她转身的机会。
她忍不住又挣扎了下，“你可以松开了吧？”
秦唯寂偏头看她一眼，反倒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你现在回去，她只会更难堪。”
沈心咬唇迟疑，“才不会……”
她们是最好的朋友，这个时候她就应该陪在她身边，她又怎么会让她难堪？
秦唯寂叹了声，“你们关系那么好，有没有想过，她现在最需要的是什么？”
她疑惑的看着他，他则收回目光看回前路，“她现在需要的是冷静下来，正视她自己的心，然后真正做出选择。可不管她怎么选择，都需要她自己来决定，才不会有后悔的余地。”
沈心不由蹙眉，“什么叫正视她自己的心？”
秦唯寂弯唇，“你觉得苏沐的母亲说错了吗？这些年，你真的觉得蓝烟有好好选择过吗，她拒绝苏祁，真的拒绝得很彻底，没有给苏祁任何希望吗？”
他一连好几个问题，沈心紧绷着脸，只觉他这话说得好像蓝烟把苏祁当备胎？
她硬邦邦回，“你这话什么意思，烟烟才不是那种会养备胎的女生。”
他耸耸肩，语气散漫，“她也许不是故意，可结果就是如此。”
当然，他比现在的沈心更了解那三人之间的纠葛，所以会变成这样，也并不觉得奇怪。
沈心却有些生气，一个用力彻底将手从他掌心挣脱出来，气鼓鼓瞪着他，“秦唯寂你别太过分了！”
而此刻两人已经走出了医院大门，夜晚的医院很安静，大门处几乎没有人。
他便停下来，转身面对她，好笑而无奈，“公主殿下对我凶什么？”
沈心鼓着脸颊，轻哼着别开脸，“谁让你说我好朋友坏话？”
秦唯寂很想掐一下她嘟起的脸颊，却到底还是忍耐着，只问，“心心觉得我说错了？”
他含着嘲弄，眉梢微挑，“可心心最清楚，蓝烟她到底喜欢谁？”
沈心眉心微动，抿唇不语。
他又说：“她对苏祁是不是真的没有一点儿感情，拒绝得干干净净？又或者是，嘴上说着不喜欢，实际上根本无法抗拒苏祁的靠近？她到底是不是借着同苏沐的亲近，在刻意刺激苏祁？这些，心心难道真的看不出来吗？”
沈心下意识咬唇，睫毛轻闪，找不到反驳的话。
她当然看得出来，其实也一直觉得，蓝烟喜欢的人是苏祁。
可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这几年，蓝烟忽然又很抗拒苏祁似的。
她问过几次，蓝烟却始终不肯告诉她，她便也不好再多问。
秦唯寂瞧着她低垂眼眸，略显失落的模样，低叹，“心心能看出来，同样的苏祁也能看得出来，甚至看得更明白。因为她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在喜欢她的人眼里都会带上暗示，喜欢她的人看得最清楚，所以才一直无法割舍。”
沈心沉默短瞬，低声哼哼，“说得你好像很了解？”
他闻言弯唇，别有深意的笑，“我当然了解，因为我也有喜欢的人啊。”
沈心骤然抬眸，他也正好微俯了身，忽然间便靠她很近。
哪怕他戴着口罩，她也能感觉到他的呼吸，同她相近。
暗蓝的眼眸同她平视，看进她的眼睛，声音低着，“心心的每个动作每个表情，在我眼里，也都看得一清二楚。”
沈心一颗心瞬间收缩、紧绷，呼吸再次凝住。
她真的表现得很明显吗？
沈心有些不知所措，紧张伴着羞涩席卷而来，连黑暗都遮不住她红红的耳朵。
他目光微移，落在她耳朵尖，像是在证明他刚才的话似的，低声带笑的说：“看，心心耳朵又红了。”
沈心刷得抬手捂住了耳朵，尴尬羞窘恨不得钻进地洞里。
因为羞，所以染上怒，她咬咬唇，“你别胡说八道了，自作多情，谁耳朵红了！”
说完转身就要跑，实在是待不下去了，太丢人了。
刚跑了一步，就被他握住手腕拉了回去。
她正要挣扎，他声音很轻的哄，“好了，我自作多情，我胡说八道。”
说完，他掌心落在她发顶，轻轻揉了下她的发，“心心乖，不气了。”
沈心心脏砰砰。
他太烦了。
随时随地的撩她。
这么刻意这么明显，偏偏她总是能被他撩到。
他一句话，她就真的不气了，还莫名觉得心尖发甜，像是吃了草莓糖。
沈心，你疯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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