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个秘密基地。
舒文仁安静坐在一间雅致的房间内。
他的目光不时看向面前的直播光幕。
里面是袁晨几人的交谈内容，还有另外一侧循环播放的费林视频。
就在这时，房间外面传来脚步声。
随着房间门被仆从打开。
舒文仁看了眼来人。
是一个坐着轮椅的年轻人。
“首席大人。”
舒文仁当即恭敬起身，对着面前的年轻人行礼。
用的是相当少见的古法礼仪。
“起来吧。”
“我现在也是你们一样的年纪。”
“平辈交流即可。”
轮椅上的年轻人笑道。
他是雷鸣星域的三位掌握至高权的首席之一。
单信羽。
“不。”
“大人便是大人。”
“不会因为身体而变。”
舒文仁认真说道。
一边涌入各种下人，开始布置。
单信羽也不继续这个话题，让手下推着他缓缓进入这个房间。
随后一人将单信羽抱下轮椅，放到中央的一侧的座位上。
之前还在忙碌布置的下人们，纷纷恭敬退走。
房间内只剩下舒文仁两人。
“坐。”
单信羽对舒文仁说道。
“首席大人，似乎不习惯这个身体？”
舒文仁在从命的同时，也注意到单信羽还在维持旧时的习惯。
“唉。”
“当了几十年的断腿之人。”
“如今变换身体，这个习惯却也没有办法改变。”
“双腿使不上力。”
“或许是心理情况。”
“不碍事。”
单信羽用那极为年轻的面容，说着十分老气横秋的话。
可是舒文仁没有半点奇怪，觉得本就该是如此。
单信羽的视线忽然注意到大屏幕上的救援直播。
他在认真看了会后。
便转向舒文仁。
“对于杜子枫，你们人类联盟还是那个态度吗？”
单信羽这话一出。
舒文仁就感觉到对方的立场，似乎有点松动。
“杜子枫不能回红粒星域。”
“这是人类联盟的立场。”
“要他死。”
“则是鲁宁瑾大人的要求。”
“我不能违背。”
舒文仁非常认真。
“那个鲁家吗？”
“幸好雷鸣星域距离中央的人类联盟够远。”
“不然，人类联盟或许就像对红粒星域一样。”
“趁着我们雷鸣星域这个顶层博弈的契机，对我们动手了吧。”
单信羽自嘲笑道。
“首席大人说笑了。”
舒文仁只是非常简单的一句话。
话里的意思，却也没有反驳。
“唉。”
“事到如今。”
“我们单家也是一步也退不得了。”
“退一步万丈深渊。”
“曹首席既然让萤火组织登上首都空间站。”
“那就意味着他们曹家，已经打算用武力抢占我们单家的核心利益。”
“这场仗，只能打下去。”
“直到分出胜负的那一刻。”
单信羽叹息说道。
半点也不避讳舒文仁。
舒文仁知道。
这些对于普通人而言，极为机密的事情。
但在他这里，只是如同早报新闻那般，轻易可得。
整个雷鸣星域的乱局，终归到底就一个字。
钱。
单家也不是什么白莲花。
三位掌权首席，单曹两家彻底翻脸。
这位爷在其中出的力量，不可谓不大。
利用某些不光彩的手段一路引导，让雷鸣星域财务爆炸。
这样的后果是曹家大量的附属势力，被弹劾下台。
失去了权力的庇护。
首都空间站大量赚钱的产业被单家拿下。
而且比起之前斗而不破的样子。
单家凭借自己掌控的三分之一雷鸣军队。
自觉只要稳住剩下的三分之二的军队。
就已经是大权在握。
结果，遭来萤火组织空降首都空间站。
曹家反手整了一个釜底抽薪。
一旦萤火组织彻底入主首都空间站。
那单家花费大量资源和金钱拿下的产业。
便统统变成敌人的战利品。
这对单家来说，是无论如何不能忍的事情。
“单首席。”
“雷鸣政府军的势头很好。”
“想必会有平定的一天。”
舒文仁平静说道。
两个掌权势力刺刀见红，这其实也是他们人类联盟想要看到的事情。
两边不杀得天翻地覆。
他又怎么能在其中穿针引线，做一些暗事。
“舒先生。”
“我就直说了吧。”
“你们那个安托托运公司，能不能停止资助萤火组织。”
“这样的行动。”
“正在意味着，你们成为我们的敌人。”
单信羽目光逐渐冰冷地看着舒文仁。
“首席大人，请不要乱说。”
舒文仁虽然还是每句必尊称大人。
但已经没有半分尊敬的意思。
“如此吗。”
“看来人类联盟神憎鬼厌，也不是没有原因。”
单信羽明白了舒文仁的态度。
“首席大人。”
“过奖了。”
舒文仁平静笑道。
半点没有生气的意思。
“如果不是首席今日主动与我联系。”
“我还以为某个传言成真了呢。”
不过，后半句话中。
舒文仁似乎意有所指。
单信羽那边却是没有回答。
舒文仁说的传言。
是整个雷鸣星域全体高层失能。
尽管底层还在按照以某种惯性，继续按照既定目标驱动。
可在前段时间，真正顶层却没有一人露面。
对于舒文仁来说。
这样的事情非常敏感。
“不过无稽之谈而已。”
“舒先生不至于如此短智吧。”
单信羽摇头。
“哈哈，也是。”
“首席大人，教训的对。”
舒文人再次展现笑容。
两人都很有默契地不再讨论这方面的事情。
一时间宾主尽欢。
舒文仁亲自送走单信羽后。
他回到这个会客房间。
看着单信羽曾经坐着的地方。
单信羽再度归来后。
便是换了一个身体。
一个几十年来，哪怕身体行将就木。
也不愿使用身体替换手术。
如今却用上了最激进的克隆人身体。
这其中传达的信息，不可谓不大。
舒文仁眼中闪动某种精光。
……
坠落分体。
杜子枫看着面前一个完成的最后一个动力引擎。
这是他重新架构的设计。
因为每台动力引擎损坏的地方各有不同。
所以杜子枫也是花费不少功夫。
主要是编辑模拟器花费了不少功夫。
尤其是维持原有的强度这点上。
杜子枫花费了不少功夫想办法矫正和规避。
在一众引擎设计专家面前。
展现出实体。
“杜首席，不是我们质疑您。”
“只是这个东西真的能行吗？”
“燃料甚至不是高纯度航空燃料。”
“其中的能效比能不能达到原本引擎的强度？”
“管线安排如此复杂，能不能抵抗住极端环境的正常运行？”
其中一个白胡子技术专家，在反复围着完全面目全非的动力引擎转圈圈。
虽然杜子枫已经给他提前看过了设计图。
那份优化设计图，他们很多人都看过。
确实很优秀，很厉害。
其中某些点，更是让他们拍案叫绝。
可图纸总归是图纸。
只要没有落于实处，就没有办法验证其中暗藏的问题。
况且杜子枫之前的前身，只是一个机甲设计师而已。
他们对杜子枫在机械设计方面成绩始终存疑。
只是杜子枫现在是首席身份。
尽管是其他星域的首席。
但这个身份，让很多人默默把心中的疑惑压下。
不过也有主动站出来质疑的人。
刚刚那个白胡子老专家就是其中之一。
眼见白胡子专家挑头。
更多人纷纷站出来附和。
毕竟这也关乎他们的生命。
万一杜子枫只是银样蜡枪头，中看不中用。
那他们把自己生命都押在杜子枫身上。
不就是一句凉凉。
“那就设备试车吧。”
面对质疑，杜子枫也不解释。
他看一眼剩下的时间。
还有十二小时。
这个时间其中还要减去一半。
必须要在分体完全坠落入雷鸣星的大气层前。
想办法止住坠落时，逐步递加的加速度。
“好的，首席。”
白胡子专家也正有此意。
是骡子是马，牵出来遛遛。
其他技术人员眼见几个头头拍板。
连忙开始把命令传达。
杜子枫有注意到费林又在一边左右拍拍。
不过，他没有理会。
而是走到主控台。
按下疏散的红按钮。
随之，整个动力引擎基地闪烁起红芒。
原本还在里面收拾细枝末节的技术人员，见状纷纷放下手头的事情。
沿着提前规划好的线路，撤出一个个区域。
杜子枫带着那一大帮技术专家，搭乘上最大的升降梯。
透过面前透明罩子。
杜子枫能看到动力引擎主体那密密麻麻的机械结构。
已经不复一开始发掘出来时的模样。
各种泥土，锈蚀混杂一块。
大量无法修复的部件，已经被新构件替换。
并被勤恳的人们清理干净。
一点点展现当初建立时的光彩模样。
此时，电梯内一片嘈杂之声。
都是各个技术专家的闲谈之语。
因为杜子枫的身份。
所有人都自觉与杜子枫保持一段的距离。
“这个试车，不会有事吧？”
一个技术人员在杜子枫身后，忽然小声说道。
“不至于吧。”
另外一人同样小声的嘀咕。
“有什么不至于？”
“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拼接起来，而还改了燃料类型。”
“出什么问题都不好说。”
那个技术人员继续说道。
他对杜子枫的设计，其实并不看好。
只是碍于杜子枫的来头，才没有说出来。
“老板。”
调酒师小声说道。
是在问杜子枫需不需要处理。
如果需要，她能出手。
对于杜子枫的才华，调酒师非常了解。
吊打这些人百倍不止。
杜子枫也听到了那个人的说话声。
对方没有太过掩饰，应该也是某种半公开式对他的质疑。
杜子枫没有回头。
但能通过面前的透明罩子的反光。
看到那些人不停在议论。
可无一例外，在交谈时扫向自己。
杜子枫不打算解释。
此时所有语言的回击，都是苍白无力。
唯有事实，才是最有力的强音。
那个技术人员见杜子枫不回应、不回头。
胆子也逐渐大了起来。
说话慢慢没有了顾忌。
这让很多人看向杜子枫的目光，带了一丝怀疑。
如果杜子枫的计划失败。
那他们又该何去何从。
“咳咳。”
这时，白胡子专家眼见那些讨论越来越离谱。
主动咳嗽一声。
看向那些人。
“你们不要在背后嚼舌头。”
“杜首席是红粒星域的机械类首席执政官。”
“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你们没有去过红粒，不知道那里是什么情况，我能理解。”
“但我说一个人。”
“王玄。”
“他就是红粒星域的人。”
“所以，谁敢不尊敬杜首席，我第一个不答应！”
白胡子专家这话一出。
其他技术人员纷纷噤声。
看向杜子枫的目光，瞬间不同了。
王玄，他们可太认识了。
那是写入教科书里的人物。
杜子枫能成为那边的首席，那该有多厉害？
“黄老太客气了。”
“我当不得这样的说法。”
杜子枫见白胡子专家主动替他解围。
也不得不出来说一句感谢。
对于众人臆想出来的红粒星域机械技术的厉害。
杜子枫有点无奈。
人们总喜欢把自己没能亲眼见证的地方，臆想成完美的理想国。
放大其中的优点，无视应该存在的缺点。
杜子枫不想说。
红粒星域那里的机械人才，其实已经断档。
之前王强控制时期，更是烂中烂。
完全比不上现在雷鸣星域。
人才储备不是一个量级。
在杜子枫与黄老相互客气的时候。
电梯也顺利返回到地面。
地面上的各种人群，也早就获得消息。
正在有序地进行撤离。
不过都没有走太远。
他们想亲眼见证试车的成功。
这关乎他们接下来的命运。
是成功后的喜悦，还是失败时的绝望。
两者的体验天差地别。
各种大型车体缓缓驶离。
庞大的中型机甲最后抱上几个残骸，迈着沉重步伐走到安全区内。
浮空艇更是纷纷退让到外围的空域。
聚集在这里的几万人，把这片区域围成一个大大的圆圈。
费林更是一脸激动对着镜头，卖力讲解当前的情况。
“杜首席。”
“已经完成清场。”
“可以开始第一次试车。”
这时黄老走过来。
他刚收到其他负责人的汇报。
“嗯。”
杜子枫点头。
这样的一刻。
他不打算对所有人说点什么振奋士气的话。
一旦试车失败，什么话都没有意义。
人们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那丝希望。
也会随之破灭。
相反，试车成功。
就能坚定他们本就脆弱的信心。
自己有且仅有这一次机会。
杜子枫深吸一口气。
他对编辑模拟器有信心，对自己也有。
这也是他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对别人来说，自己是在赌命。
但只有他清楚，他不是在赌。
而是完成一件很有把握的事情。
杜子枫来到面前的控制台。
这里是露天控制台。
此时，他的一举一动，都被投放到天空光幕。
分体上的人们都在看着自己。
“启动。”
杜子枫说了这句话，用力按下中央的按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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