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难得见你这么一副神思不属的模样，”沐笙递给卫曦一杯茶，眼眸一转，“莫非是因为方才在街上见到的那位？”
入手的茶杯微烫，让卫曦回过神，转头就对上了沐笙带了一丝揶揄的眼神。
她顿了顿，“嗯。”
沐笙：“······你还真承认了？”
她本意也只是想逗逗卫曦，谁让每次见这丫头都是一副淡定轻松的模样。这下得到这么毫不犹豫的肯定回复，她反而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为什么不敢承认，”卫曦抿了口茶，反问道，“这种事又不丢人。”
沐笙端起茶杯，朝卫曦敬了敬。
不能否认，她心底是有些羡慕卫曦能一贯这么坦然的，她自己做不到，也只能敬佩一下能做到的人了。
用过了饭，两人走到酒楼门口，各自分开。
一个继续为维持家族繁盛而忙碌，一个准备慢悠悠回家。
直到拐过一条街，马车突然停下，卫曦透过琉璃窗，看到了常跟在宗胥身边的罗生。
伸手拉下琉璃窗。
罗生抬头看见车厢里看过来的卫曦，拱手行礼，“见过卫三小姐。”
卫曦点点头，“罗护卫。”
“殿下让属下给您传句话，这两天里他要跟陛下禀报湖州一案查探细节，并跟刑部交接，两日后，若是卫三小姐有空闲的话，还请前往江月楼一叙。”
“好，回禀你家殿下，到时我一定去。”
等罗生一走，卫曦把琉璃窗放下，抱着怀里的抱枕在车厢里打了个滚。
小七在前头听见车厢里的动静，也忍不住勾了勾唇。
小姐跟殿下差不多也快有两个月没有见面，激动点也正常。
两天时间一晃而过。
卫曦难得自己挑了件喜欢的衣裳，又挑了一顶好看的发冠，认认真真梳妆好，这才准备出门。
路过前院的时候被傅玉衡给叫住了。
“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今天出门怎地这般积极？”
等到走近了，傅玉衡才看到小女儿还细细妆点了一番，“曦儿你这是，准备去哪赴宴啊？”
她会这么问，也是因为卫曦也就只有去赴宴的时候，能忍受小七往她头发和脸上捯饬，平常出门，那是怎么舒服怎么穿。
是以卫曦今天这个样子，她的第一反应就是卫曦要去赴哪家小姐举行的宴会。
“可是又交到新的朋友了？”
卫曦忙开口制止了她娘的各种猜测，“娘，我今日去见越王殿下。”
傅玉衡：“······我想起来了，越王殿下前两日回京了，不过，你们两个是怎么约好的？”
“早就约好了。娘，时候不走了，女儿走了。”
看着卫曦难得有些急切的步子，傅玉衡摇摇头，轻叹了口气，“女大不中留啊！”
一旁跟着的荣嬷嬷和小丫鬟们抿嘴笑。
“什么女大不中留？”袁青过来刚好听到了她这最后一句话，笑着问道。
“还不是卫曦那丫头，”傅玉衡招呼袁青坐下，“跟越王殿下见面，这一早不用我催，就急匆匆出门了。”
袁青安慰地拍拍她手背，“两个孩子这么些天没见面，自然是想念彼此，着急见面很正常。当年咱们两个，不也是常常偷溜出门。我记得那时候我胆小，每次还是你把我拉出来的。”
傅玉衡：“······”
袁青话音一转，“倒是那位越王殿下，人一向成熟稳重得很，就连老爷也赞不绝口。没想到这涉及到感情一事，也跟个毛头小子没什么两样。”
傅玉衡这才听得舒服了些。
自家的闺女在情之一事上，她总想要孩子矜持一些。
现在想到那位越王殿下奔波了这么些天，连休息都不曾就约了卫曦见面，也矜持不到哪去。
心里顿时平衡了。
**
这是卫曦地第二次到江月楼。
跟上次上元节时见到的张灯结彩的江月楼相比，现在的江月楼在江堤两畔连绵不绝的杨柳之间，横亘于恒江春水之上，更多了一分婉约之意。
咳，不愧是约会的好地方。
白天的江月楼静悄悄的，直到上了三楼，卫曦也没看见一个客人。
领路的店小二把卫曦领到一间虚掩着房门的房间门口，俯了俯身又悄悄退了下去。
卫曦站在房门前深吸了一口气，伸手刚准备推门，房门先一步从里面打开了。
她抬头，正对上低头看过来的宗胥。
看了一会，卫曦开口第一句话就是：“殿下，你黑了点，也瘦了点。”
宗胥：“······”
他无奈笑笑，“先进来吧。”
卫曦刚一进去，本来守在窗边的罗生朝她拱拱手，利落地退了下去。
落座后，卫曦难得有点后悔了。
“你奔波了这么些天，该好好歇息几天的，早知道我该拒绝今天约，咳，见面的。”
她这么一说，宗胥终是没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有这么明显？”
卫曦点点头，“不过还是很好看。”
宗胥：“······”
好在卫曦在自己秃噜嘴后果断转移了话题，“殿下，案子查得可还顺利？”
“还好，”宗胥倒了杯茶递到卫曦手里，“冤屈得伸，罪人伏法。”
卫曦看着他说那八个字时一瞬间淡冷的眉眼，果断没有再细问。
毕竟能劳动一位皇子去查的案子，且一查就是这么多天，再想到两天前看到的那十多辆囚车，可以想见所犯之事必定不小。
然后就被这人一句‘还好’给概括了。
卫曦蓦地想起当初她听到的爹爹对宗胥的评价。
起于微澜，怒涛惊现。少年多智，慧勇双全。
而伯父也曾在一次家宴上说过。
别的皇子都在竭尽所能讨陛下欢心，求权求宠，但在百姓眼里，再多权力和圣宠，抵不过一个干实事的。
现在这个人就坐在她面前。
卫曦心头微动，“殿下，你真的很厉害。”
不是任谁从小受到那么些年的磋磨，还能一直保持着一身傲骨，做人做事皆坚持本心，毫不动摇的。
天赋，心性，毅力，甚至本身的能力，不可或缺。
换位一下，卫曦觉得自己首先就做不到。
所以，真的很厉害。
宗胥也没想到卫曦会突然说这么一句话出来，愣了下后眼角顿时晕染上了一抹笑意。
他这一笑，便让整个房间都多了一抹艳阳清风，直击心田。
“曦曦也很厉害。”
卫曦默默捂住疯狂直跳的心口，干咽了一口口水，“殿下，你别夸我，我会上天的。”
若是一个普通人来夸，她也就坦然受着了。
但若是一个本就很优秀的人来夸，那感觉就截然不同了。
飘飘然的同时，伴随而来的还有一股巨大的压力。
她不优秀，如何能跟对方并肩同行？
“殿下，咱们去露台走走吧。”在这个小空间里，她怕自己把持不住。
“好。”
今天天气也难得好得过分，晴空万里。
站在露台上，远眺恒江水，杨柳拂堤，见面上有游船划过，也有渔船上偶尔泼洒下一片银网，罩住这个时节最为肥美的江鱼。
那道连接南楼和北楼的江上长廊还站了不少人在江中垂钓，卫曦远远看到对面的楼里有些人影，反观他们这边依旧静悄悄一片。
这就不是她来得太早的原因了。
所以她偏头去看手扶着栏杆低头望着水面的宗胥，“殿下，这座楼里，今天的客人怎么会这么少？”
“他们都去对面了。”对上卫曦亮晶晶的眼睛，宗胥顿了顿，“我赶过去的。”
卫曦：“······果然。”
“曦曦可晕船？”
“嗯？”卫曦想了想，摇头，“没试过，不过应该不晕吧，我身体好得很。”
卫曦说着灵光一闪，脸上顿时多了分跃跃欲试，“咱们这是要去坐船吗？”
宗胥看她这副神色，“想坐？”
卫曦点点头。
游船啊，光想想就感觉不错。
“坐船是可以，不过，”宗胥指指江面上不算少的船只，这个季节会来江上坐船的人可不少，其中肯定有认识他们的，“一旦上了船，咱们俩的关系可就彻底瞒不住了。”
“包括你父皇，还有你那几个兄弟？”
宗胥点点头，“还想坐吗？”
“坐。”
“走。”宗胥也是个说到就做的性子，朝卫曦伸手，“咱们先去一楼。”
卫曦把手放到他掌心，两个人就沿着露台旁边的楼梯，一路到了一楼的巨大露台上。
露台的旁边就停了好几艘游船，两人刚到一楼，一杯掌柜打扮的中年男人就匆匆走过来，“见过越王殿下，见过卫三小姐。”
宗胥朝他点点头，“曦曦想坐哪一艘？”
听见主子喊的‘曦曦’，那位垂着脑袋的掌柜眉毛狠狠跳了下。
卫曦已经伸手指了自己第一眼就相中的一艘，“就坐那一艘。”
宗胥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待看到那艘船的样子，修眉微挑，“确定？”
卫曦挑的那艘船在停着的一众船只里属于中等大小，关键它跟其他船只不一样的是，这船上并没有房间，只有一个船上亭。亭子四周轻纱曼曼，等到了江上，江风一吹，他们四揽无余的同时，其他船上的人看他们也是真真的。
卫曦：“就这艘。我看很好。”
宗胥：“······好，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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