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明雩的话让南安帝安静了一瞬，他听了这话也没有多说什么，只点了点头。
“父皇，儿臣没有别的意思。”
唐明雩连忙跪了下来，接着说：“只不过是有些担心太子会不开心，毕竟父皇已经把这件事情交给太子了，那么儿臣突然出现，会有些…”
“朕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南安帝点了点头，笑着说：“你倒是思虑周全，就这样吧，都听你的。”
“多谢父皇。”
唐明雩磕了个头，笑着说：“儿臣还想给知暖求一个恩典。”
“朕明白你的意思。”
南安帝打断了他的话，轻声说：“只不过你也要想想此刻合不合适。”
“父皇…”
唐明雩听出了南安帝语气中的警告，他知道如今吴知暖的身份不合适，想想也就算了，等到时候吴知暖生下他的第一个孩子之后，再来求诰命吧。
“朕给她从私库中送点东西过去。”
南安帝提了一句，又说：“剩下的事情你就别担心了，你母妃那边会安排好的。”
“多谢父皇。”
唐明雩没有过多要求什么，南安帝这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这是决定好了的事情，那就不允许自己更改，自己还是乖乖听话吧。
“如果没什么别的事，就早点回去吧。”
南安帝害怕唐明雩再待下去自己会心软，便轻轻地摆了摆手，温声说：“没事的时候经常进宫看看，你皇祖母还有你母妃总是念叨你。”
“儿臣知道了。”
唐明雩恭敬地行了个礼，而后便转身离开了。
南安帝看着唐明雩离开的背影，不自觉叹了口气。
其实他确实很好，可惜了，可惜他手中的那些势力还有那些人，实在是让南安帝有些担心又有些害怕。
所以唐明雩注定不能坐上那个位置，他失控的可能性太大了，南安帝承受不来这样的可能。
“熙妃…”
他攥紧了手中的佛珠，突然笑了笑：“熙妃还算是个听话的，如果足够识相的话，应该也会知道自己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慈宁宫，内殿。
“年纪大了，是这个样子的。”
太后轻轻地拍了拍唐清璃的手，接着说：“没事的，太医说好好调养就好了。”
“皇祖母，这怎么能说没事呢？”
唐清璃看着跪在面前的太医，冷冷地说：“既然已经知道了太后身子不舒服，就应该用药精准才是，你居然用药都不精准，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嘛？”
“如果不是孤今日心血来潮看看你开的药方，还不知道你居然开的药方还有问题。”
唐清璃简直是越说越生气，她看着太医，还想接着说什么，太后就已经打断了唐清璃，轻笑着说：“你先下去吧，不必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是。”
太医擦了擦自己额头上的冷汗，恭敬地行了个礼，就直接离开了。
“皇祖母，你这是做什么？”
唐清璃很生气，可是面对太后她又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太后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一点都不把自己的身放在心上，纵容太医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哀家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太后拍了拍她的手：“是药三分毒，哀家不想吃那个药也正常，对不对？”
“不对。”
唐清璃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或许这是其中的一个原因，但肯定不是太后毫不犹豫换药方的原因，她知道太后是什么样的人，她对自己的教育一直都特别直接又明白，不会做出放弃自己的事情来的。
这其中必定有自己不知道的隐情。
“皇祖母，究竟是为什么？”
唐清璃不懂，明明太后身子不大好，为什么不让太医好好用药，而是要这样拖着。
分明这样拖下去对太后根本就没有什么好处，为何要这么做呢，真是奇怪。
“璃儿，这宫中不想让哀家好的人，多着呢。”
太后轻笑着拍了拍唐清璃的手，接着说：“哀家已经老了，自然要顺他们的意。”
“皇祖母您在说什么呢！”
唐清璃听了这话更生气了，她是太后！岂能够因为别人对她不尊敬就直接放弃自己的身子！这实在是太过荒唐！
“你们下去吧。”
太后摆了摆手，轻轻的提了一句。
“是。”
伺候的宫人全部都退下了，他们都是老实本分的太后的人，不会去外面乱嚼舌根。
“皇祖母有话要和儿臣说。”
唐清璃看着她，轻轻的提了一句。
“是。”
太后点了点头，说：“哀家想问问你，对这后宫中的娘娘们都是些什么态度。”
“儿臣的态度重要吗？”
唐清璃挑了挑眉，反问了一句。
“自然是重要的。”
太后笑着说：“你是陛下的长公主，又是哀家的心头肉，怎么会不重要呢？”
“所以是后宫中的娘娘不想让皇祖母好，是这个意思吗？”
唐清璃双眸微眯，一下子就反应过来太后想要说什么。
那会是谁呢，会是谁想要对太后下手，而太后居然如此顺意。
“是也不是。”
太后摸了摸唐清璃的脑袋，这个孩子的反应实在是太快了，什么都瞒不住她。
“皇祖母，儿臣已经不小了。”
唐清璃抬头，轻笑着说：“或许小的时候您瞒着儿臣不让儿臣知道一些事情，但是如今儿臣已经长大了，不再是小时候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公主了，宁大可以放心的告诉儿臣，那些儿臣应该知道的事情，也让儿臣为您分忧。”
“不管是谁想要对您下手，也不管这后宫中的娘娘对您是什么样的态度，但是您是皇祖母，是这南朝的太后，他们就应该尊敬您，应该好好孝顺您，不应该以任何的方式来欺负您，让您受委屈。”
“若是皇祖母不方便，直接告诉儿臣的话，那么儿臣会直接与父皇说明情况，让父皇去查，不管是谁都不能够欺负到您的头上来。”
唐清璃的意思很清楚也很直接，不管太后是被谁欺负，她都会彻查到底。
而且太后怎么可能会允许别人欺负到自己头上来呢？想想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唐清璃总感觉这其中应该是有什么自己还不知道的事情。
“其实哀家用了别的药。”
太后轻轻的笑了笑，说：“哀家也知道那个药方有问题，所以没有完全相信他。”
“皇祖母此言当真？”
唐清璃听了这话抬头。似乎是在确定太后有没有骗自己。
刚才她看到那个药方的时候确实很生气，而且她也不清楚为什么太后会那样讳莫如深，但是如今看太后这样自信满满的样子，或许太后从头到尾都知道那个药方有问题，之所以让那个太医继续为自己把脉，是不想让幕后之人心生警惕。
“是。”
太后点了点头，温声说：“太子之位虽然定下来了，但是毕竟唐明琅并没有坐稳那个位置，后宫中还是有不少人对那个位置蠢蠢欲动。”
“而要争取那个位置，其实最本质要争取的就是上位者的支持，谁能够得到更多的支持，就意味着在陛下面前有更多的话语权。”
“儿臣知道。”
唐清璃点了点头，轻声说：“可是不管是谁都没有资格闹到您面前来，而且还做出这样的事，未免也太荒唐了。”
“这个药方既然是假的，他是为了要伤害您，那么皇祖母知道了这件事又怎么可能会再相信他？”
唐清璃对此不置可否：“说是想要争取皇祖母的支持，但实际上想要做什么事情皇祖母可要多留一些心思才是。”
“哀家知道。”
太后满意地点了点头，接着说：“璃儿，你是个聪慧的孩子，哀家之所以和你说这件事情也是希望你能够提高警惕，不要成为别人利用的工具。”
“儿臣知道，皇祖母放心。”
唐清璃点了点头，又说：“皇祖母，其实您是不是已经知道了是谁对你下手换了药方，然后还让太医留在您的身边，为您处理这些事情？”
“哀家知道。”
太后点了点头，笑着说：“也是个不甘心的可怜人罢了，哀家只不过是想看看她究竟想要通过这件事情做什么。”
“令贵妃，对吗？”
唐清璃看太后的表情已经猜出了不少东西，淡淡地反问了一句。
“璃儿很是聪明。”
太后点了点头，笑着说：“令贵妃如今虽然是贵妃，但是毕竟膝下也没有子嗣，所以她对于太子一事其实应当没有参与的机会。”
“可是谁也没有想到，她居然与秦王合作了，而且他们两个之间合作的深度还不浅，原本以为秦王成为太子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可是谁也没想到最后是明琅摘下了这个桃子。”
“你说令贵妃和她身后的母家可能会甘心吗？自然也就想方设法想要做点什么。”
“儿臣明白。”
唐清璃点头，语气冰冷：“可是不管他与秦王之间是怎么合作的，也不管他们之间策划决定了什么，这也不是他对皇祖母不尊敬，以及对皇祖母下手的理由。”
“儿臣想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品质女皇祖母难道对她不好吗？基本上有什么新鲜的玩意都会送一份到她那里去，而且她在后宫处理政务的时候，皇祖母时不时也会帮衬她，提点她几句，她居然会对皇祖母下手实在是太过分了！”
“她根本就没有把皇祖母放在眼里，也根本就没有把父皇放在眼里！”
“也正常。”
太后摆了摆手，轻声说：“其实我看过他给我换的药方了，那个药方也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只不过是让哀家的身子没有好的那么快罢了。”
“最后还是会好起来的，只不过日子会稍微变长一点，或许他是想要给唐明雩创造更多市集的机会，让唐明宇在哀家与陛下面前露个脸罢了。”
“至于刚刚那一个太医，他也是听命行事，没有办法，自己决定什么，所以哀家知道这件事情之后，自然也没有为难他，他感恩戴德对于贵妃做的事情，自然就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哀家也才会知道她究竟在背后做了些什么东西。”
太后一点都不蠢，入口的东西哪怕是太医院送过来的也要经过三四个太医私底下轮流确定。
令贵妃不知道太后这边其实意识特别强，还以为只要是太医院送过去的东西，基本上都不会出什么差错也不会是私底下再盘查一遍。
毕竟她伺候太后的时候未曾听过太后有这样的习惯，所以就更加胆大妄为了。
太后这边私底下对于入口的东西盘查的规矩是从很早的时候就定下来的，只有几个心腹知情，令贵妃不知情也是合理之中的事情。
所以这件事情在令贵妃刚开始做的时候他们就已经知道了。
太后知道令贵妃这么做的时候也曾经想过要告诉南安帝，但是那个时候正好是南安帝为了政事伤神的关键时期，她就没有因为自己的事情去让南安帝心头更加不舒服，反而压下了这件事情。
因为她知道令贵妃要的是什么，但是她也知道令贵妃这么做，成功让秦王离那个位置更加远了。
原本今天这件事情不应该让唐清璃知道的，但是谁知道她今天回来的特别快，正好撞上了太医院过来开药方，而且刚刚好身边有一个懂得药理小姑娘，这才被他们知道了。
“皇祖母不管您心里是怎么想的，儿臣觉得这件事情一定要告诉父皇让父皇来裁决才是。”
唐清璃看着太后，温声说：“毕竟这件事情涉及到的是你身子的安全与否，哪怕太医说到最后还是会好起来，儿臣仍旧觉得不能够用自己的身子去赌。”
“而且令贵妃不管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做这件事情都是以下犯上，应当处死。”
唐清璃说这话的时候特别果断，他并不觉得自己说出这句话来特别心狠，反正宁贵妃做出这样子的事情来，已经触碰到她的底线，她绝对不可能轻易的放过令贵妃。
令贵妃对她确实不错，但是她也知道令贵妃想要的是什么，若是没有触犯到自己的原则与底线，之前他确确实实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她去折腾，反正最后留她一条性命就是了。
可是这次不行，她居然把主意打到了太后身上，太后对她那么好，凭什么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她病急乱投医，像得了失心疯一样，这是把全部的筹码都推到了唐明雩身上去，就是个疯子！
“璃儿，慎言。”
太后提醒了一句：“不管他做出了什么事，在名义上他是你的长辈，你不能够对长辈说出这样子的话，知道吗？”
“知道了。”
唐清璃心里堵堵的，虽然太后说的话确实是事实，可是她心里还是会不爽。
“这件事情暂时不要告诉皇帝。”
太后看着唐清璃，接着说：“哀家有自己的打算，你就听哀家的吧。”
“皇祖母想怎么做？”
唐清璃听了这话抬眸，不自觉问了一句。
“现在还不能告诉你，哀家想要做什么，只不过你放心，哀家绝对不会让他骑在哀家的头上，一定会以哀家的身子为第一，这样你可放心了？”
太后也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人，都已经欺负到了自己的头上来，如果她什么反应都没有的话，那岂不是太懦弱了。
“好，都听皇祖母的。”
唐清璃点了点头，接着说：“儿臣总觉得这件事情可能不是那么简单，她都敢对您下手了，必定还有对付其他人的手段。”
“这件事情也是他不仔细被哀家查到了其他事情，她有可能藏得极深，若是你要去查的话，可能要先和你父皇那边透透气再说。”
太后提点了一句，轻笑着说：“只不过哀家觉得这件事情让你父皇自己去处理会比较好，你不要插手在这里面，否则你父皇可能会…”
“儿臣知道。”
唐清璃知道南安帝是什么性子，他多疑又敏感，如果自己拿不出证据来的话，必定会怀疑自己这样做的目的，到时候反而会起反效果。
“璃儿，你想做的事情，哀家已经知道了。”
太后看着唐清璃，不自觉叹了口气：“你确定日后自己能够承受得了千夫所指，能够被无数的儒生指责和谩骂吗？”
“皇祖母？”
唐清璃听了这话微微一愣，她不清楚太后知道的是哪件事情。
是自己想要与同为女子之身的韩霜锦长相厮守，还是自己想要以女子之身登基。
“这条路，太难了。”
太后不是没有看出来唐清璃的野心，只不过没想到她居然真的会这么做。
以女子之身登基，自古以来就是荒唐又不可能成功的事情，太后看着唐清璃，温声说：“坐到那个位置上，不仅意味着至高无上的权力，更多的是对黎民百姓的责任。你确定自己能够负担得起那个责任并且能够完成百姓对你的期待吗？”
“儿臣自然可以。”
唐清璃毫不犹豫地点头，笑着说：“皇祖母，既然您已经知道儿臣想要做什么，那儿臣便在今日把那些话全部都告诉您。”
“儿臣想做的事情有很多，想证明的事情也很多，女子不一定要在后院相夫教子，女子与男子在本质上都是人，都是平等的。”
“或许在某些方面男子占据主导地位，就会刻意忽视同样付出了许多的女子，可是凭什么呢？女子也特别厉害，可以做许多的事情。”
“而且女子对于一个家庭付出的更多，却被认为这是理所应当的事情，男子让女子成为他们的附庸，不让她们成长，也拒绝给予自由，这就一定正确吗？”
唐清璃看着太后，语气坚定：“儿臣知道自己在做的是什么，也知道自己想做的是什么，不求其他，只想让这天下的男人都知道，女子一点都不比别人差。”
“哪怕没有男子，她们也可以当家做主，不只是依靠男人才可以生活下去。”
“她们缺少的只是一个改变自己命运的机会而已，而儿臣的出现，就是想要把这个机会带给她们，让他们自己去选择自己想要过的日子，而不是从刚出生的时候就被决定了自己的命运，那样子对她们来说未免也太不公平了。”
“我们璃儿是个大智慧的。”
太后看着她，突然笑了笑：“你知道吗，你这样的言论，哀家也曾经听过。”
“哦？真的吗？”
唐清璃心头忐忑，不知道太后如今与自己说这件事情究竟是什么态度。
虽然她并不害怕太后把这件事情告诉南安帝，毕竟南安帝到最后肯定是要知道的，但是这在她的计划里速度还是稍微有一些快，她也不确定太后会不会为自己隐瞒，所以如今还是处于一个忐忑未知的状态。
“是你的母后。”
太后透过唐清璃，似乎看到了那个时候在自己面前侃侃而谈的云华。
云华和那些女子都不一样，她晓读四书五经，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也明白这偌大的朝廷需要的是什么，女子能够做的是什么。
她与南安帝的相处之中从来就没有把自己放在弱势的地位，不管是最先开始的闲散王爷，还是后面的皇帝，在她心里，南安帝始终就是一个可以平等交流的夫君而已。
所以在南安帝眼中，云华才会那么特殊又独特。
而唐清璃作为云华的孩子，真的成功地继承了云华身上很独特的品质，一样的横冲直撞，一样愿意为了自己心中笃定的信念去做一些看起来很荒唐的事情。
“母后也是这样的吗？”
唐清璃听了这话抬起头，语气中带着几分惊喜。
对于自己的母后，她大部分的了解都是从太后或者是伺候自己的老嬷嬷口中了解到的。
云华去世的时候她还太小，对于云华的记忆就停留在了她对自己很温柔的时候，其他的也不是特别了解。
哪怕上一辈子自己成为鬼回来之后，也没有真正意义上接触到母后。
在她的心中，母后一直就是一个很坚韧不拔的人，只要她想做的事情，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都会去做，因为她有失败的勇气。
而且她的一些见解还有对唐清璃的教育也一直都是自由为主，在她看来，孩子不一定要成为大人心中的那个样子，而是成为自己想要成为的样子，不愧对自己，也不做坏事，这样就足够了。
所以她一直都觉得母后是非常自由而且也没有什么特殊追求的，没想到皇祖母居然会这么说。
“她是这样的。”
太后失笑，点了点头，柔声说：“她是自由的，也是极有主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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