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过程怎么样，反正李大勺对好友们的提议可耻地心动了——李小程这孩子身上有这样那样的毛病，但的确是家里面的小辈陪在自己身边最久的。
他有点眼高手低，可跟一窝子的贪婪的成年人比起来，又好像没有这么面目可憎了。
陪伴是最容易产生感情的，李大勺很清楚这一点，所以也很容易接受了自己对李小程这孩子有点感情的事情。
赵叔平和钟仕奇上来之后没有多久，就跟着李大勺重新回到了楼下。
祝一宛已经在等待中逐渐开启别的开关，玩起了手机，还吃着零食——味道不咋地，但是是免费的。自从确定了合作之后，舒宁就寄了好几大箱的尝味的零食过来，祝一宛给何长平他们分了分，自己这里都还剩下了很多，那当然还是吃了。
她知道，尝味的东西肯定是达到了及格线的，甚至有的东西味道也很不错，可惜嘴巴变挑剔了就是变挑剔了，祝一宛也没有办法昧着良心说人家不好吃，虽然吃到嘴巴里就是很一般很普通。不过这些零食用来打发时间倒是很不错。
手机依赖症重度患者在之前忙碌的日子里险些都戒掉了手机，没有想到这才空闲了一点点时间，重新拿起了手机开始刷各种讯息、看小说、看综艺之类的，竟然就忘记了时间，智能手机出现之后，手机依赖症应该就刻在了她的DNA里吧QAQ
看到人下来，祝一宛才惊觉，竟然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了，她把桌子上开了包装了沙拉薯条收起来，然后问他们，“李老先生想通啦？”
表情还有点小期待。
李大勺哪里能看不出来呢！
他“哼”了一声，“不就是在你这儿住了一些时间吗？”
祝一宛赔笑，表达自己的无奈，“咱们S市也有珍肴楼呢，这可没有家不回的道理，不然过两天人珍肴楼的人就要找上门了。”
跟李大勺顾虑的一样，珍肴楼的受益人现在对李大勺在外说什么一碗餐厅的饭菜比珍肴楼的好吃这种话十分生气，觉得老爷子是真的老了，别人给点好处就愿意乱说，一点都没有把他们这些人的辛苦放在眼里、记在心里。
祝一宛在网上已经看到了相关的水军评论，想也知道应该是珍肴楼的人买的。
别以为人家高档酒店就看不上自己这个小店，祝一宛很清楚自己店内的流水，别人又哪里猜不到。别管高档还是低档，只要是能赚钱，就会惹人眼红。
李大勺叹了一口气，这下是真的认清楚了，他真的不好呆在一碗餐厅了。的确，偶然认识的人不能当作自己的知心好友，更不能自然而然地把自己的想法加诸到另外一个人身上，就算是这个人愿意，也都会有很多的外界因素让她不同意。
“我和小程明天就搬走。”李大勺低头，就像是过去无数次自己跟家人低头一样。
祝一宛看了也觉得难受，她又不是真的铁石心肠，自然知道李大勺想要留在一碗餐厅不是为了什么不好的目的，而是很单纯的对厨艺的追求——这种和刘青一样纯粹的对美食的热爱，让祝一宛很难去厌恶。
“不住在这里也没有关系的，像是赵叔他们一样，不也每天都过来吗？”祝一宛只能自己想办法劝慰，“我们现在也开了包厢，以后我可以给你们都留一个包厢。”
真是冼晏听了都要被气死的一句话。
他真是送食谱又送传播资源的，结果只能得到一个跟少数人抢的机会。
李大勺没有在意这个，一碗餐厅的吃食是真的很好吃，可是都到他这个地步的厨子了，对第一口的美味或许还会执着，但是吃过了之后，执念就会放下了。
他犹豫了片刻之后，提出了李小程的事情，“我听老赵说你这儿会跟别人合作。”
“你看跟珍肴楼合作怎么样？”
祝一宛有点不理解，“和珍肴楼合作？怎么合作？”
“可以一起开一家新的珍肴楼，也不一定要叫珍肴楼，叫一碗楼也是可以的。”李大勺对这个没有什么执着的，略过了之后就解释起了具体的内容，“我这边可以把我的《李氏食谱》给你，但是其中的吃食都要到这个合开的酒楼里售卖，到时候利润分成。”
李大勺手上的《李氏食谱》是祝一宛第一开始愿意把人留在一碗餐厅的原因，但是现在他说起来的时候，祝一宛却一点被打动的感觉都没有。
也不怪她。
这不是停业，也没有别的事情了，祝一宛就稍微花了点小钱，在游戏平台查询了一下李大勺和他背后的珍肴楼。这一查可真是让祝一宛明白了什么叫作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了。
李氏族人很多，还大部分都从事厨师行业，御厨传人嘛，这也很正常。只是祖辈的辉煌不代表他们自己也辉煌，在李大勺这一辈，也就李大勺一个人有天赋，还有际遇，直接闯出来了。李氏的宗族观念很深重，他闯出来了之后也没有忘记自己家里七七八八的亲戚，于是开办了珍肴楼，把人一个个带出来了。
只可惜，他应该是太周到了，周到到激发了别人的惰性，心安理得地享受起了李大勺带来的便利，最后更是变本加厉，把李大勺这个人也看作了家族的资产。
这样的一群人，祝一宛自己是不想要招惹的。
开一家新楼容易，但是到时候利益分割的时候有人来插一脚怎么办呢？她现在自己的餐厅做的好好的，干嘛去找这个罪受？更何况，祝一宛刚刚看了一下手机，发现没有新的任务下发——这不就是人游戏平台都不强迫自己去完成这个任务了嘛？祝一宛很会顺杆爬的，那就不管。
“李老，我就不跟你说一些虚的了，首先，珍肴楼我也听说过，你的李氏菜谱我也听说过，里面都是跟上次八宝鸭一样的吃食，程序复杂又容易出错，我至今都还没有下手试呢。”祝一宛首先摆正了自己的能力问题，然后才说起了其他的因素，“而且昨天的时候，我已经和微浪的冼晏签了合同，现在手上还有一批宫廷菜需要我去研究。”
“最后就是珍肴楼的事情了，珍肴楼是李老你自家的吧，自己应该更清楚。”
“家族产业最忌讳的就是空降一个外人了，到时候一个不小心，肯定会有各种的人会闹起来的。”祝一宛露出了抱歉的笑容，“我现在毫无根基，珍肴楼这样的庞然大物想要对付我轻而易举，我不能拿我的全部去赌一个可能的资产。”
这就是风险因素了。
对于祝一宛而言，合作的风险大于合作的利润，那就是没有必要的项目了。
她这一番话可以说是很坦诚了，句句都在理，让李大勺没有任何反驳的余地。
他左思右想，就是想不出好的办法，最后也只能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气，跟下定了决心一般，说，“没有办法合作，那不知道，祝小姐这里方便收留一下小程吗？”
下来跟祝一宛面对面的就他们三个人，李小程应该是在楼上收拾东西。
但是祝一宛不能真的当作人家不在。
她问：“李老，你这话问过了小程吗？”
“我知道你的意思，我这个餐厅不大，但是收一个学徒也是很容易的。”
“但是这个学徒总应该心甘情愿跟着我们的。”
李小程不是说不好，只是太过崇尚珍肴楼的了，之前有珍肴楼的铁粉来一碗餐厅吃东西，吃了之后都承认一碗餐厅就是味道更好，但是李小程却能在吃过了一碗餐厅的东西之后依然坚定地说出珍肴楼更好的话来。
很难让人不觉得这孩子是被洗脑了......
当然，洗脑不洗脑跟祝一宛的关系不大，只不过她也不想要收留一个麻烦。等自己收他留在一碗餐厅做个学徒，这人觉得一碗餐厅不讲道理不识人才辱没了他那就没有地方说理了。
“你放心，我今晚肯定能跟这小子说明白的。”李大勺给祝一宛承诺，“要是之后还不行，你可以让他离开。”
话虽然是这么说的，但是以李大勺这种德高望重的身份说出这种话来，祝一宛要是收下了，肯定要给点面子的，到时候不行就让人离开，不就是打李大勺的脸吗？这事儿多半做不来。
但是祝一宛也没有办法拒绝李大勺了。
人家都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自己要还是拒绝的话，那就是真的摆架子了，到时候更不好看。
心里评估了一番，祝一宛点头了，“行吧，李老你可好好说，不要强迫，要是小程自己不愿意的话就算了，跟着李老你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哪里有什么不好！跟着我就不好！”
现在李大勺已经回过神来了，很清楚家族推出李小程跟着自己就是欺负小程，这下说什么都要给李小程找一个出路。
祝一宛觉得李小程应该庆幸自己跟了这么一个师父，不然还能更惨呢。
跟祝一宛这边沟通完了之后，李大勺就上去做李小程的思想工作了。
李小程当然不愿意了，“师父，我跟了你这么久，怎么突然就把我给抛下了？是不是那个祝一宛说了什么？！”
李大勺直接一个板栗敲上去，“你想什么呢！以后祝小姐就是你的师父了，你这个态度是想要欺师灭祖吗？”
李小程不敢反驳李大勺，但是表情却是委屈的。
李大勺叹了一口气，“你跟着我到处跑，看着是见识更多了，但其实就是少见了许多人心险恶。”
“你说你傻不傻，你以为你跟着我回到珍肴楼，珍肴楼还能有你的容身之处？”李大勺知道李小程这孩子的心不坏，不然也不能自己一直带着了，“你的厨艺天赋不顶尖，但也称得上是优秀，这样的孩子咱们家不都留在家里吗？你想过为什么就你跟着我走了？”
“跟着我跑，除了珍肴楼给你开的固定工资，你觉得你得到了什么？”
李小程虽然名字里有一个“小”字，但是在从小都在练习厨艺的李家孩子当中，已经不小了，他的同辈现在都攒下首都的房子了，李小程现在却只能跟着李大勺一起住。
从物质层面看，李小程的确收到的回报很少很少。
“我知道，你跟着我也学到了很多，但如果一直跟着我，你学到的这些东西也发挥不出来。”李大勺早就有了一番自己的考量，“你回到珍肴楼，肯定也是从切菜洗菜开始，这些都是那些小孩子干的活，你也要跟着干吗？”
“可如果不回到珍肴楼，你自己自立门户，那些长辈就会站在道德制高点，说你拿了李家的东西自己出去赚钱，是白眼狼。”
这个道理跟李大勺现在给一碗餐厅站台，导致珍肴楼好些人不满意的道理是一样的。
这些人把李大勺创造的一切包括李大勺本人都当作了自己的囊中之物，每一个人都不想要有别的人从自己的口袋里抢走东西，贪得无厌、卑鄙无耻！
李小程愣住了。
他不是没有想过家里的长辈们到底是什么样的。但是从小学到的东西告诉他要尊敬这些长辈，他也就不敢深想，完全没有想到有一天李大勺会这么直接地说出来。
“师父......”
李大勺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也不小了，总要为自己打算打算，不要把自己的一辈子过成了我这样。”
“祝小姐是个本事人，现在看好像珍肴楼是庞然大物，但是珍肴楼多年无长进，相当于是原地踏步，新兴事物太多了，跟不上就是退步。”
“一碗餐厅不同，它还很新，最重要的是，背后支撑着一碗餐厅的是它提供的产品是无可挑剔的。”
“这话你一定不爱听，但是我也得说，迟早有一天，珍肴楼在一碗餐厅面前将一文不值。”
那一天，就是李小程可以带着从一碗餐厅学到的以及从前李大勺教会的所有自立门户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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