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几口菜,白描大大咧咧地把嘴一抹,动作麻利地端起酒杯,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看向柳青青,脆生生道:“柳青青,初次见面,我先敬你一杯!” 话落,仰头便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那喝酒的架势,当真像喝水一般顺畅自然。
柳青青有些发愣,下意识地看向身旁的白雪,白雪无奈地瞪了白描一眼,嗔怪道:“你这是喝酒还是喝水呀?既然有心敬人家,好歹得叫一声青青哥吧!”
“对…… 对哦!” 白描一拍脑袋,脸上闪过一丝憨态,赶忙重新倒满一大杯酒,身姿矫健地站起身,毕恭毕敬地对柳青青道:“刚才那杯不算,青青哥,小妹白描重新敬你一杯。” 说完,脖子一仰,喉结滚动,这杯酒又被她干脆利落地干了。
柳青青瞧着这一幕,只觉哭笑不得,他下意识地抬头望了望白母,见白母神色如常,并无任何异样,这才赶忙站起身,端起酒杯,也学着白描的样子,一口干了杯中的酒。
“小柳,别客气,当自己家一样,随便吃。” 白母脸上挂着和蔼的笑容,夹了一只油光发亮的鸡腿放在柳青青碗里,随后状似不经意地问道:“柳青青,你可真是土生土长的太平镇人?”
柳青青连续喝了两杯酒,正提着筷子,打算好好吃口菜,听到白母这般询问,不由微微一怔,旋即放下了筷子,端正神色,认真应道:“嗯,我的确是土生土长的太平镇人。”
“哦,你别紧张 ——” 白母笑着摆了摆手,解释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从气质和外貌来看,你柳青青着实不太像出生在农民家庭的孩子。”
白雪在一旁笑呵呵地接过话茬:“妈,我之前就跟你说过,柳青青和其他农民不一样,他比好多下乡知青都优秀呢。”
两大杯酒下肚,白描的脸颊泛起一抹红晕,眼神也带上了几分迷离,她伸出手指,晃晃悠悠地指着自己的母亲,大着舌头道:“妈,你呀,就老是看不起农民,柳青青是农民又怎样了,爸原本不也是一个没念过几天书的农民吗?你不也……”
“白描,不要胡说!” 白雪一下子站了起来,脸上满是严厉之色,大声喝斥道。“好了,你两姐妹就别闹了,” 白母赶忙招呼白雪坐下,转而呵呵一笑,对着柳青青说道:“青青,你莫见怪,这两姐妹啊,分开的时候相互想念,一聚到一块儿就斗嘴,女大不由娘,我也管不了咯。”
柳青青闻言,讪讪一笑,挠了挠头道:“这我知道,她俩呀,那是‘打是亲,骂是爱,不打不骂不自在’!”
白母目光灼灼地盯着柳青青,缓缓说道:“我知道描儿刚才想说什么,她想告诉你,她的父亲曾经也是个实实在在的农民,我虽说出生在书香门第,可我的爷爷也是农民,从广义来讲,我们都出自农民家庭,都是无产阶级革命者!”
“这就对了嘛,” 白描伸手拧开酒瓶,动作娴熟地先给母亲倒了一小杯,接着将余下的小半瓶酒一分为二,同柳青青平分了。她端起酒杯,身子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大声道:“来,妈妈刚才讲得好,咱们为无产阶级干杯!”
“好,干杯,干杯!” 白母端起了酒杯,柳青青也赶忙端起酒杯站起身,白雪则是噘着小嘴,不情不愿地端起了酒杯。
一瓶酒很快见底,白描意犹未尽,还扯着嗓子嚷着再来一瓶,白母瞪了她一眼,转过头,微笑着看向柳青青,问道:“我早就听白雪说你的酒量很好,你看还要不要来一瓶?” 柳青青一听,赶忙摆了摆手,连声道:“我看还是不用了吧!”
“好,我看就这样了!” 白母接过柳青青的话,点头道:“酒虽然是好东西,但喝多了总归伤身体。”
白雪嘻嘻一笑,悄悄把嘴附在柳青青的耳边,轻声打趣道:“这一次,你可有些谦虚过头了吧!” 柳青青的脸瞬间变得通红,好似被火灼烧一般,他着实没想到,自己那点小心思竟被白雪一眼看透。
桌上的酒是醇香好酒,菜也是色香味俱全的好菜,柳青青打心底里还想多喝上一杯,方才对白母的热情邀约,他不过是出于礼节性地回拒了一下,却没料到白母如此干脆,说不喝就不喝了。
酒没得喝了,接下来自然就是专心吃菜,这一餐,白母、白雪、白描母女三人轮番给他夹菜,柳青青只觉肚皮都快被彻头彻尾地灌饱了。
酒足饭饱之后,众人喝了杯茶,白母寻了个由头,支开了白雪白描两姐妹,而后与柳青青面对面坐在沙发上。
这顿饭虽说肚子吃得很饱,但酒喝得并不算多,柳青青的脑子十分清醒,他心里明白,接下来自己就如同一个应聘者,即将接受白母的 “聘试”。
毫无疑问,这场 “应聘” 是白雪早就精心计划好的,无论如何,自己都逃避不过。白母动作轻柔地替柳青青倒了一杯水,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说道:“小柳,你也别太紧张,这次让白雪带你过来见我,其实是我的主意,我找你就是想随便聊聊。白描那孩子,性格就像个男孩,心直口快,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刚才在酒桌上多有得罪,还望你别往心里去。”
“没有,没有,” 柳青青连连摆手,语气诚恳地说道:“白描一看就是个耿直爽快的姑娘,能够直言不讳,说明她没把我当外人。”
白母微微颔首,接着问道:“不介意把你的家庭简单介绍一下吧?” 柳青青抬起头,嘴角浮起一抹苦涩的笑意,缓缓说道:“我的父亲是个普通的农民,大字不识一个,为人忠厚纯朴,一辈子都在土地里耕种…… 我母亲同样目不识丁,我的情况也不太理想,小学毕业后读了半个学期的民办初中,便辍学了。我们全家都是地地道道的农民。”
“哦,是吗?” 白母微笑着,目光带着几分探究,继续说道:“可我听白雪说你喜欢看书,痴迷歌赋诗词,还写得一手好字。”“没有,没有 ——” 柳青青的脸一下子憋得通红,忙不迭地摇头否认道:“你可千万别听白雪瞎说。”
白母摆了摆手,语气笃定地说道:“她没有瞎说,我看过你写的诗,也见过你写的字,你还是有一定文学功底的。”
柳青青闻言,不再言语,心里暗自琢磨,想必是白雪把自己平日里写的东西拿给白母看了。停顿片刻,白母又开口道:“喜欢看书,喜爱歌赋诗词,这些爱好都能修身养性,你虽然出身农民家庭,可骨子里已然有了变化,这爱好很不错。”
柳青青淡淡一笑,谦逊地说道:“伯母真是谬赞了,无论如何改变,都改变不了我农民这个身份。”
“那也不一定!” 白母微笑着,目光紧紧盯着柳青青,轻声问道:“想必你一定读过《史记。陈涉世家》吧?”
柳青青心中一动,瞬间明白白母的意图,不假思索地回道:“阿姨一定想说陈胜那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白母满意地点点头,感慨道:“你果然读了不少书,古人都不信命,难道你就认定自己永远只能是个农民?要是你去读大学,要是能在城里工作,这农民的身份不就改变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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